第409章 私宴

“張指揮遠來辛苦了,我替家父,敬指揮一杯。”

鎮東堂接旨事畢,張惟賢自然卸了欽使的身份,被李成梁接到自己的總兵府邸安置。

在場文官當然不會與他搶這等事,大家自行散去。

到了晚間,休息過來的張惟賢變的神采奕奕,畢竟是二十來歲的人,千裏長途也不能叫他感覺怎麽樣,最少在眾人眼前的張惟賢,長身玉立,倜儻過人。

大家又知道他是國公之嫡長孫,現在的金台輪值,錦衣衛南北鎮撫和掌刑千戶,理刑百戶,輯事番子校尉,多半都掌握在他手中,論起權勢熏灼,已經遠在掌印指揮劉守有之上,估計再過上幾年,資歷深上那麽一些,就能直接做掌印指揮了。

這也是托他父蔭祖蔭的祖,當年嘉靖皇帝入京,陸炳是他的奶兄弟,何等親近的關系,也一樣是從錦衣衛中層做起,多年之後才做到指揮使,大都督,朝廷體制攸關,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濫賞私人。倒是張惟賢是因為公府之後,未成年就已經是加了正二品的親軍都指揮,獲得實權,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罷了。

替李成梁敬張惟賢酒的,便是剛從京師回來不久的李如柏,現在的他是加了廣寧衛都指揮,正二品,差遣是標下參將,以李如柏的三十不到的年紀,當然是超遷。

在他身邊,則是李如梅和李如梧,兩個佳公子風度翩翩,都是將門虎子加世家公子哥的兩重氣質。

李家九子,說是子子不凡,真正有出息的也就都在這裏了。

看著一臉橫肉,彪悍孔武之氣盡顯的李如柏,張惟賢連忙舉杯,一笑而謝,只道:“不敢當,請!”

張惟賢倒是酒到杯幹,連飲三巡之後,面不改色,在座的都是軍人,沙場搏命之後沒有不愛杯中物的,見張惟賢如此爽快,一點兒不象京裏來的貴介公子哥兒,頓時都是大生好感。

待推杯換盞之後,李成梁請張惟賢到後園涼亭納涼,南北向的大穿堂房子,涼風襲來,令人遍體生涼,中午時的酷熱感覺,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再上來冰鎮的西瓜,另外還有水晶雕刻的大杯,裏頭是冰鎮的葡萄酒,飲來雖然大有酸意,但也十分解渴,一杯下去,張惟賢心中感慨,這李成梁起居豪奢,雖然是剛封的伯爵,講究之處,已經不在京城的百年世家之下了。

這個時候,自然是能隨意說話了,彼此都換了官袍,叫下人拿來便服,天氣很熱,大家都換了輕便的綢衫,風一吹便似在身上吹動漣漪一般,在這樣的地方,穿著又舒服,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便放松了下來。

也是張惟賢有這種身份和地位,換了別人,想叫李成梁這樣推誠而待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惟賢你的父親我只見過一次,倒沒有說什麽話。”李成梁把玩著手中的酒杯,很隨意地先開口道:“倒是令先祖父,當年我在京城常見,也蒙他老人家青眼,叫我到貴府小飲過幾次。當時,他指著你……你尚在繈褓之中,指著你對我道,這是英國公府的嫡長孫,將來的英國公……誰料想局面會變成現在這樣。”

他說著的是張惟賢平生最恨之事,但臉上的表情卻是超然而隨意,李成梁生著國字臉,眼睛大而有神,有一種久居上位而且手操殺伐之事的大人物才有的嚴厲表情,哪怕是說張惟賢這樣的隱秘和切齒痛恨的事情,臉上的表情也是沒有絲毫的變化。

這便是地位和實力帶來的自信,張惟賢也只有苦笑一聲,並不接話。

“我便實話實說罷!”李成梁又道:“你那令弟,我原只是要敲打一下,畢竟這遼鎮是我當家,不過他確實是個有本事的,我設的局被他撞的稀爛,連我費十年之功,預計要斬的速把亥也叫他斬了,這功勞原是我遼鎮將士的,算是叫他搶了去。”

張惟賢聲色不動,心裏也是佩服眼前這人,顛倒事非黑白,振振有詞,真是叫人不知道怎麽說是好。

但不說也是不行的,李成梁心裏明白,張惟賢此來不光是頒旨開讀,身為金台輪值加錦衣衛指揮,大府勛貴這多重身份,是皇帝身邊的親近臣子,此來遼東,當然還有帶話的職責,自己的話,必定會被帶回京城,而張惟賢也只能表示自己會將李成梁的話帶到,至於是非曲直,他自己當然不設立場。

“張指揮,你是嫡長兄,怎麽叫人將國公奪了去?”

“俺們李家,就是俺大哥當家。”

“就是,若是以弟淩兄,豈不是亂了宗法?”

待李成梁的話告一段落之後,李如柏等人,七嘴八舌,無不是說的替張惟賢抱不平的話,而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便是暗示,將來若張惟賢有奪回嫡位的舉動,李家一定全力支持,不僅搖旗呐喊,還會動用在京的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