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磨練

今天這事情,皇帝親政已經好幾年,但從今天廷議這事情來看,除了一個向來不甩任何人,脾氣強硬的王錫爵之外,就是一個許國算是皇帝的人,當皇帝當成這樣,也是太失敗了。

對惟功來說,計較今天的失敗是毫無意義的……眼前的事明擺著的,他不以自己的失敗為恥。如果是比個人的才情,哪怕是天下第一人的張居正他也不懼,他習武的天賦沒有第二人比的上,弓箭在手的那種血肉相連的感覺就是馬芳這樣的積年宿將都佩服,經商,雖然他有不少後世的經驗,但順字行眼前的這些規模也是他辛苦充實了細節,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從一個山村裏出來的野小子走到今天,他有足夠的理由驕傲和自豪。

今天的失敗是敗在大明的這種文官體系之下,在話語權完全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時候,任何個人的反抗都是毫無意義的……事實上張惟賢在廷推會議過程之中一直用眼瞅著惟功,估計也是巴不得惟功有什麽不切實際的舉動,到時候就算不被加罪,見事不明,不懂規矩的評語也能加在惟功的頭上,這些年,惟功是太過風光了,不乏有一些想看他笑話,想加油添醋給惟功的傷疤上再加一兩條傷痕的……在這種情形下出頭爭執,漫說他根本沒有那種資格,也沒有真正的拿的上台面的理由……總不能說自己才是真心整頓,定國公是要搗漿糊,張惟賢壓根沒那本事?要是自己這麽說了,固然不少人會暗地裏贊同,但更多的人必定會當面大聲的嘲諷,自己這幾年辛苦建立的“穩重踏實,弘毅聰慧”的考語,也就真的風吹雨打去了,說白了,他還年未及弱冠呀!

現在的當務之極,還是穩住自己的陣腳,不因為此事而被人看笑話,至於內裏的原因……惟功搖了搖頭,他真的想不明白,這一次張居正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要說私交,張惟賢十個綁在一起也及不上自己,論能力勢力,也就定國公有一大批將門跟著,論真正的財力,一個順字行多多少少能抵十個八個定國公府吧……再論苦心,這幾年惟功辛苦造勢,一個人艱難獨行,這一份心田意志,誰能比得上?

張居正不論是論公論私,都沒有支持惟功對頭的理由,可不僅是支持了,還將一份繁難差事塞到了惟功手中,最少往後的半年多一年時間,惟功是別想脫身了……

他咬著嘴唇,第一次對自己的智計和判斷能力產生了懷疑……

眼前這些事,明顯是有針對性和明顯的目的所在,但究竟是什麽,惟功一直走到午門前的金水橋上,也是沒想明白,哪怕是個頭緒都沒有想出來!

想不出來,他一時也就不想了,他仍然是在這禁中安安穩穩的走著,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的變化,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倒真沉穩。”

“嗯,這叫什麽,大將之風?”

“說別人不成,說他,夠格兒了。”

“確實是榮辱不驚呢。”

敢出聲說話的都是沒有什麽顧忌的,京堂以上,歷練的跟鬼一樣精,根本就不可能說話,普通的部曹官員唯恐招惹是非,誰敢多嘴?

在宮中肆無忌憚出聲喧嘩,無事找事的,當然就是都察院的那些禦史和六科廊的那些給事中們。

他們是位卑而權重,除了幾個真正的大人物不敢隨意招惹外,就算是六部的尚書沒事也碰一碰,眼前惟功這档子事,倒是真的成了他們口中的談資了。

“提督五城兵馬司,元輔是怎麽想的?”

“就是,那要我等何用?”

“朝廷這是把事權歸一,我等以後只能隨堂畫諾了。”

“我是一千一萬個不服……豈能叫武夫獨掌京師兵權?我要上書!”

惟功認得那個振臂大呼的家夥,那是中城的巡城禦史熊文吉,中城包括皇城和安富坊在內,是京城的精華所在,幾乎全部的宮禁和衙門都在其巡視的範圍之內,而沿皇城各坊也在中城的範圍之內,熊文吉這個中城禦史管著中城兵馬司,各家門戶難免會出點事,不論大小總歸是與他有關,這兩年也積累了不小的人脈,突然一下這實權就被剝離,以後巡城禦史怕是只有監督權,最少,在李如松這個強勢人物在京師的時候,一定是如此。

熊文吉憤憤難平,四周的人聲卻是漸漸平息下來,他心念一動,便看到是張居正等人從內閣出來,正往這邊走來。

他嚇了一跳,哪裏還有剛剛的那種盛氣,立刻退讓到一邊,縮頭縮腦的樣子,令人發哂。

只是也無人敢笑他,張居正一路過來,臉上的神色不怒自威,沿途的大小官員,或深揖,或躬身叉手,或是默不出聲,避讓在道邊。

張居正今天身體不適,內閣中留下張四維和申時行輪值,呂調陽和馬自強這兩人先後離世,內閣現在還是三個大學士,比起隆慶年間內閣的人數就差的遠了。他自覺自己五十來歲,正是年富力強,張四維年紀也不大,申時行精力充沛,內閣有這麽幾個也足夠了。原本是打算補許國進來,現在倒是要想一想,這個人與皇帝太過接近,膽敢公然在廷議時和自己對著幹,遲早要認真地敲打一番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