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僭越

太後聽著,點頭道:“這話說的是了,有幾分見地。”

“奴婢只是想,太後娘娘自今後不好直接再過政事,確實有一些頭巾客最迂腐不過,話也多,憑白叫他們找到口實攻擊太後,也是不好。”

“正是這個意思。”

“但皇上確實還真是太小……”馮保見太後沒有反對的意思,便又急著道:“所以不能真的撒手不管,奴婢是想,日後,國家大政也好,宮中之事也罷,太後不再明著管了,但奴婢和東廠,仍然將朝野並宮中的大小事情,稟報給太後知道,若是皇上有什麽偏差,皇太後也好私下教導皇帝,除了太後,誰也不好做這樣的事,是以太後絕不能真的優遊林下,任事都不管不顧了。”

“這樣好麽?”

太後心中是千肯萬肯,嘴上卻是不肯一下子答應下來的。

畢竟皇帝成年親政,皇後也是六宮之主,自己按情按禮,都不應多事了。

“皇上才十五不到,皇後才十三,加起來才多大,這世上的事情,皇上和皇後還小,沒摸透咧。”

馮保是用對自己家娘親或是當家老太太的口吻,話說的對皇帝和皇後也是有點不恭了,當初隆慶年前一手遮天的首輔高拱高大胡子,就是因為內廷傳旨沒有經過內閣,高拱說:九歲的天子知道什麽詔旨?

就是這麽一句,被馮保和張居正利用,傳到內廷,說高拱有不臣之心,引起兩宮太後的恐慌,高拱就是因此而去位。

現在隔了幾年,馮保又這麽說了,不過在場聽到的人行若無事,連太後也是輕輕點頭,明顯是贊同的意思了。

“就照你說的辦吧。”

太後終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母後,風大了,還是進去歇息吧。”

潞王適時過來,輕輕攙扶著太後,柔聲勸說。

對這個兒子,李太後的歡喜其實在皇帝之上,萬歷的聰明中夾雜著不少自私的成份,而且畢竟是皇帝,自恃身份,對母親掌握大權,有本能的反感和猜忌。

潞王就不同了,事事奉迎,而且長的眉清目秀,這一點母子三人都像,都是瓜子臉,白凈皮膚,眼睛都不很大,但潞王身形適中,有點長身玉立的感覺,而且又是小兒子,做母親的,不免就偏愛一些。

在潞王的攙扶和勸說下,少婦一般的太後卻是以老婦人的姿態,緩步走向自己的寢宮之中,而在馮保的勸說之下,皇帝擁有無上權力的身軀之上留了一條小尾巴,這小尾巴就是馮保的監視與太後的道義上的最高仲裁權,現在的萬歷不會想到,幾年之後,他將面臨怎樣的一場風波。

只有在潞王攙扶母後離開時,看向馮保的那曖昧不明的眼神之中,飽含深意,而馮保也是輕輕一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一切,俱在不言中!

……

皇帝大婚的熱鬧風潮,一直到半個月之後才漸漸消彌下去。從皇後的嫁妝到那一天的排場,就足足叫人津津樂道了好一陣子,然後就是帝後一起出遊,這是宮中的慣例,就象四月初四那天,一定要將冬裝換成春裝一樣,雖然那天可能會很冷,但宮中的規矩就是這樣一成不象,何時換紗,何時穿棉,何時穿什麽樣的補子,比如元宵那天,宮中上下都穿燈景補子,宮中紮燈山,這是從永樂年間就傳下來的規矩,到現在也沒有更改過。

帝後出遊,當然也忙壞了禁衛和京營,惟功的舍人營現在是公認的強兵,也是頻繁出動,好在營中將將士編成若幹部份,輪流出動,倒也對訓練計劃沒有太大的沖擊,而舍人將士們也是樂得擔任這種差事,護衛帝後,自己也能看看風景,松快松快,而且,還有不少舍人們幻想著,能不能再遇一次盜匪襲擊,然後大家在大人的帶領之下,斬首殺敵,再一次成就舍人營和自己的功業。

上一次南城之事以後,幾個千總級別的先受賞,連沈榜和張用誠都加封了正五品和六品的文官散階,朝廷不算小氣,再下來就是陶希忠鐵文海王樂亭周思進周晉材等人,全部授給實職百戶或千戶,他們是不滿十八歲的少年,按例還不能襲職,這是難得的特例殊恩。

有前例在,這些舍人們當然也恨不得自己也有這樣的機會!

可惜,半個月風平浪靜的過去了,一直到四月底,一切都是風平浪靜,並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只有到了四月下旬之時,另外一件大事發生,哪怕連坊間的童子都知道,張先生請假回鄉吊喪,迎接老母至京奉養!

從剛過年不久的二月,張居正和朝野之間就預備元輔大人的這一次遠行,預計是從四月到八月或九月這一段時間,半年之久,張居正將在往返的途中和江陵度過。

從萬歷元年到如今,這六年之間,這座龐大的城市之中就是一直以張居正坐鎮,他將遠行的消息,當然也絕對是震撼性的一樁大事,坊間傳言,議論紛紛,甚至有不少人感到擔憂,惟功因為這一次的遠行,國事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和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