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鬥心(第2/2頁)

一直到出了張府大門,看到大門啞然關閉之後,李植和江東之兩人的臉上才顯露出十足的驕矜之色。

江東之先開口道:“張江陵這一次要麽是破釜沉舟,與馮保勾起手來,將幕後的交易轉為前台,否則的話,就非得丁憂不可了。”

“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順利。”李植的心思更加縝密,在這一次風潮中也是出力很多,他當然一心想張居正丁憂,張四維能在一兩年後上位,他以張四維心腹門生的地位,十年之內由翰林到侍郎也不是不可能,最少也能做到小京卿的位子,所以對此事十分看重。

“怎麽不順?”江東之不以為然道:“江陵也是顧面子的,現在次輔爭權,我們老師不言不語,馬家莊的事出來後,馬自強也不會支持他,吏部的張天官也不支持,這都是他一手提上來的人都這樣,江陵哪裏還有臉呆在位上?況且,最要緊的是皇上也有叫江陵丁憂之意,江陵只要不是蠢到不可救藥,也該知道現在借此收手回家是上策,否則強留下來,名聲也毀了,在皇上心裏的形象也毀了,還得自毀根基,得罪不少自己一手提拔的大臣,江陵有這麽蠢麽?”

李植根據這個思路想下去,也是覺得張居正不會有這麽蠢,以他的見解,凡事都是無利不起早,自己自幼讀書,辛苦十余年,為的是什麽?拜在張四維門下,對自己老子也沒那麽親熱恭敬,又為什麽?

張居正已經位極人臣了,現在大家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想他下台,順應眾意下台,消解掉現在各方一起對準他的這個“勢”,幾年之後卷土重來就是,反正大明的首輔,誰還能當一輩子不成?

“長信兄說的是,我想左了。”

“哈哈,想的深一點難一點也不是壞事。”江東之很親熱地攬住李植的肩膀,笑道:“我二人到勾欄胡同,叫上一桌席面和兩個詩妓,佐酒吟詩,邊飲邊聊好不好?”

李植當然不會拒絕,笑著應承道:“這樣最好,老師家裏雖然是相府,但枯坐無聊,茶酒也不見上好的,晉人多吝嗇,果不其然。”

“汝培好大膽子啊,連師相也敢說。”

“哈哈,戲言,戲言耳。”

兩個青年官員自己一般是勾心鬥角,但面情上卻是十足的親熱,彼此勾肩搭背,一起往勾欄胡同去了。

京城晚上就算有錦衣衛和兵馬司的人巡邏,誰還敢攔著有元隨的清流官員不成!

……

翌日清晨,也就是十月十日,各大衙門都是在馬家莊沖突一事上保持沉默,此事復奏上去時,各衙門都表示無有處置意見,伏惟皇上聖裁即是。

萬歷當然不會真的去“聖裁”,丁憂和奪情之事的爭執已經漸漸明面化,萬歷還是有帝王心術的,在此事上,他越發不會明著表態了。

各衙門置身事外,吏部卻是第一個出手的。

“沈大人,天官有令,大人有案子在身,不宜再任職京縣,今下堂諭,將大人剝職待勘,請大人交出印信吧。”

幾個青衣盤領的小吏從吏部趕到宛平縣衙門,直接就是封印了。

要是在地方上,就算是摘知縣的烏紗帽和取印也不會這麽草率,可能是某分守道,或是某廉使突然駕臨,宣布封城,然後摘印,一番鬧騰後才將原知縣的烏紗摘下,印信封存,由新任命的官員暫時署理護印,一直到吏部任命新的縣令為止。

但京縣的知縣就倒黴了,宛平縣的縣衙門就在大衙門林立的城西南地方,吏部連個官員也沒有派,直接派了一個令吏和兩個典吏,加上幾個書辦,就算是把這件事給辦了。

沈榜倒還算鎮定,沒有什麽丟臉的行徑,很痛快的將自己的知縣大印交上後,也只是很隨意地問道:“不知道天官派誰來接任?”

“這誰知道?”為首的令吏覺得沈榜太蠢了,在這種緊要關頭惹這樣的事,實在不是什麽當官的材料,所以對他很不客氣,翻著白眼道:“沈大人還是考慮自己的案子,別的事情,就不必多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