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強項

成國公薨逝之事,成為短期內朝廷的第一大事。

張居正果然信守諾言,在成國公府公然表示要支持和配合清丈之後,也是給了朱希忠足夠多的身後哀榮。

天子為之綴朝三日,贈朱希忠定襄王,自成國公的最初兩個始祖之後,又有一位死後封王者。

這些表面功夫在做的同時,京畿附近的清丈,也是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自洪武年之後,再也沒有哪一朝能辦到的事,在張居正的鐵腕推進下,終於正式拉開了帷幕!

……

“簡修,惟功,你們兩個小子見了我便躲,討打麽。”

在成國公府泡了好幾天,好不容易老國公下了葬,張惟功也收拾好心情,開始重新恢復了刻板的生活狀態。

進宮,到城西冷鋪,督促眾少年習武,練習槍陣,刀法。

同時又買得了兩個鋪子,他的計劃越來越接近成型。

被收攏到他麾下,以順字商行招收少年夥計的名義收下來的少年,又增加了三十多人,總人數破百。

其實如果放開手來收人,一天一百人也不難,京城的流浪少年和孤兒有多少誰也說不清,只知道裏七外九十幾道城門,每天都有無數的流民湧入湧出,整個北中國,只要有災害,不論是水旱蝗災或是兵災,百姓們都是第一選擇往京城躲避,這個城池不僅是一座普通的方圓數十裏的大城,還是整個帝國的首都和核心,人同此心,每天真不知道有多少人湧進來。

這個城池,也是以博大的胸襟來容納自己的子民,朝廷設養濟院就是為了收納流民,撫老恤弱,當然,國初時的美好願景在此時已經落空,更多的流民只能靠自己,而時疫,冰冷的天氣,水土不服,隨時都可能奪去人的生命,失去父母的孤兒每天都會出現,只是多少不定而已。

張惟功是抱定了寧缺毋濫的宗旨,少年的年紀不合,身體不合,或是一無所長者,就不會隨意收錄。

畢竟他財力和物力有限,收人是要打天下,而不是開善堂。

而且在京城做這樣的事,一定要小心謹慎,被人抓到把柄,很難善了。

每天忙忙碌碌,還得抽空到各府走動,他知道現在認識的少年勛貴,將來可能就是自己在朝中立身的人脈,輕視不得,象是襄城伯府,當然還有張居正的相府,都是要經常走動的。

只是張居正十分繁忙,所以惟功過來也只是尋張簡修,或是閑談,或是比武,較量弓箭,張家的其余幾個兒子,或是年長,或是每日讀書,倒也沒有人來理會他們。

今日剛剛進門,路過張居正書房之時,卻是被負手站在石階上的張居正叫住了。

“下官見過閣老。”

惟功上前見禮,但張居正卻板著臉道:“惟功你討打麽?”

“小侄拜見伯父。”

“這才是。”

雖然張居正年紀做惟功的爺爺也有余,他的長孫年紀也比惟功大,但惟功是和張簡修交情莫逆,自稱小侄就很恰當了。

“這才是!”張居正點點頭,令道:“進來說話。”

這也是難得的機會,惟功立刻答應下來,拖著一臉不情願的張簡修,一起跨入張居正的小書房之中。

說小也不小,黃花梨的大書案對面是兩排對列的圈椅,被人坐的十分平滑,惟功坐上去之後,張居正劈頭就問:“惟功,老成國公薨了,我來問你,在成國公府,朱時泰和其余的勛貴都可曾說過什麽?”

在這一刻,張惟功感覺十分的緊張。

他在這裏說的話,如果是假話,後果可能會很嚴重。如果實話實說,後果當然亦可能是很嚴重……他在英國公府再不得意,但仍然是勛貴階層的一份子,整個勛貴圈子並沒有屏棄他在外,如果是的話,他在成國公府就什麽也聽不到了。

如果在這裏說了不該說的,傳揚開來,他可能就被勛貴圈子開除……後果當然也十分的嚴重。

但他沉吟的時間並不太久,對面的張居正緊緊盯著他,目光淩厲,壓力如山。

“小侄實話實說,大家對丈田之事,頗有些不滿。”

“哼,果然。”

張居正冷笑一聲,臉也慢慢昂起來,又對惟功道:“那麽,都是誰說的,說了些什麽?”

“請伯父恕罪,小侄不能說。”

“嗯?”

“小侄隱瞞此事,就是對朝廷不忠,但如果將所說之人講出來,就是對人無義,所以,還請伯父見諒。”

張居正冷笑起來。在他這樣的笑聲之中,不知道多少都督,尚書,侍郎,九卿,都是被嚇的全身發抖,根本不敢與他相抗。哪怕是內閣唯一的次輔呂調陽,在張居正面前也是執禮甚恭,在開始的時候,張居正還以平禮相待,幾年下來,他已經習慣唯我獨尊了。

一個八歲的小孩居然在自己面前講什麽氣節,這令張居正十分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