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變化

事情的發展果然是和張惟功預料的一樣,兩天之後,戚繼光和宣府巡撫先後奏報回來,所謂二十萬土蠻兵犯境根本是空穴來風,就是遼東總兵李成梁的捏造。

當然也不是純粹的假軍報,邊境還是有一些部族和遼東駐軍有小規模的沖突,但正如張惟功所說的那樣,在夏初這種時候,天氣漸漸會變的酷熱,戰馬要養膘,而且多雨,弓弦遇到雨水就松動了,根本無法使用,在雨天不僅不能開弓,還要把弓弦取下,放在幹燥處好生細心保管,一根好的弓弦價值不菲,好的弓手對自己的弓弦如手臂手指一樣的熟悉,勁力和彈性都掌握在心裏,根本不可能在雨天使用,傷害自己的寶貝。

遊牧民族賴以生存的兩大法寶,戰馬和弓箭都不能暢開使用,又怎麽可能是大規模的戰爭爆發了?

查明事實之後,京師人心安定,當然,破口痛罵遼鎮謊報軍情的遼東鎮是避免不了的了。

在眾怒之下,張居正等秉國的大臣迅速擬詔,派使節奔赴遼東,對李成梁嚴詞斥責,有些官員強烈要求免去李成梁的官職,或是將其降級,最少也要剝奪世職和加官,削減他的榮譽,但這些建議都被張居正否決了。

聽張元芳說起此事時,惟功冷笑道:“驕兵悍將難制唄。”

“朝廷以文馭武,防止武將自大,對別的軍鎮這一套有用,到遼鎮這樣地方人稀,邊軍驕悍的地方就不管用了,惟功哪,我看這李成梁,將來可能是大明的禍患。”

天氣轉熱,梨香小院裏頭搭了涼棚,從大門前一路搭到正堂梁下,整個院子都被天井棚子給罩住了。

這是古人沒有辦法的防暑降溫的法子,熱氣照不下來,好歹比暴曬要涼快些,別看這天棚不值幾個錢,一般百姓人家還真搭不起來。

天棚的四角還種了葡萄,幾個月後就會爬滿了,更添陰涼。

惟功和張元芳爺兒倆在院子裏放著一張石桌,幾個圓凳,擺上一副象棋,兩人捉對廝殺,不亦樂乎。

這陣子,朝廷的風向轉變了,剛上疏時,惟功幾乎是千夫所指,甚至有不少人建議皇帝立刻將這妄言的小臣攆出宮去,不再使其擔任親從官。

結果一出來,原本殺氣騰騰的文武官員們都啞巴了。

科道官們還算自持身份,把火力集中對付李成梁去了,張惟功之事,輕描淡寫的說上兩句,好象大家沒有攻訐過他一樣。

務實一些的大臣,則驚奇於惟功的膽量和戰略眼光,開始真正的把目光投向張惟功身上,而勛戚世家之中,也不乏有一些如朱希忠那樣看好惟功的。

畢竟從現在來看,這小子太逆天了!

其實加散騎常待只是勛貴子弟中庶子的必然之路,惟功卻把這個機會給抓住了,一步步往上,直到成為皇帝的心腹,而現在後來者都是勛貴子弟中的佼佼者,皇帝對朱鼎臣等人卻並不感冒,只是普通親從官的感覺。

很多人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但其實很簡單,機會只給有準備的人。

現在在這小院的正堂中又多了一份聖旨……時隔十余天後,當一切確定下來之後,皇帝酬功的旨意就下達到內閣,而張居正自然也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和英國公府過不去,十分順利的通過了。

“加四品帶俸府軍前衛指揮僉事,賜穿麒麟服,禦馬一匹,表裏兩匹,銀百兩。”

不帶俸祿的武官,不要說指揮僉事,就算是指揮同知,都指揮,也是一個大錢不值,只是為了叫勛臣子弟有個官員身份罷了。

英國公府的子弟,都指揮一大群,只是帶俸實職的不多。

麒麟服則是特賜,原本公侯伯才有的殊榮,現在不如幾十年前那麽珍貴,但也沒泛濫到人人有份的地步,所以也算厚賜。

馬匹,銀兩,絹羅,都是物品,以太後和萬歷皇帝斤斤計較的秉性來說,也是難得出一回血了。

官職和袍服,是賞賜惟功以奏折幫助張居正等大臣決斷大勢,朝廷名器賞賜下來,肯定是因為於國有功。

而銀兩和禦馬的頒賜,則是於皇帝有私恩,是天子賜其每日在禦殿外值班的勞績。

總之,經此一事,惟功已經正式走到眾人的目光之中,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人物,而他的經歷,更使人視為異數!

在大殿賜物,聖旨加官,惟功都是不以為意,下朝之後,與七叔安然坐在小院之中聊天,話題居然不涉及到自己一星半點,只談朝局和邊境變化,這叔侄兩人的養氣功夫,也算是特別而獨到了。

“七叔,這一次還是連累你了。”

一局棋將要終了,惟功到底還是提及此事,言語之中,是對張元芳帶有歉意。

他現在是眾人矚目的新星,但張元芳也算是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醜,同僚之中,不乏拿他上疏反對惟功來打趣的,好在張元芳素性恬淡,與他真正有交結的都是性格差不多的,若不是好友,人家說什麽他也不放在心上,這件事,換了別人怕是挺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