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論武(第2/2頁)

唐宋之時,皇帝都會登臨城樓,在萬民的目光之中與民同樂,大明是到不了這樣的地步,但在宮中紮燈山,內侍全穿燈景補子,賜大臣燈,金吾不禁,城中各處,到處都是勛戚百官縉紳之家紮成的燈山,百姓都是全家齊出,成群結隊的上街看燈,這樣的日子,當然比留在家裏守歲的年三十更受百姓的喜愛和歡迎了。

這幾天,就算是英國公府都是在預備燈山,年年此時,各勛戚府裏都是使出全力,自己家的燈山務必要華美之余,更添新意,同時還要打探別家的燈山是什麽造型,用什麽材質,互相別苗頭,爭上風,此事年年都是張元德在負責,張元功也懶怠理會,這等錦上添花出風頭的事,這個二弟向來是當仁不讓,也由得他了。

到了初六這一天,對張惟功來說,卻是一個可資紀念的大日子。

清晨時分,吳惟賢單人匹馬,前來國公府教授張惟功。

“先來說說看,為什麽要習武?”

數九寒天,師徒二人穿的都是十分落利,兩人都是穿著短罩甲,沒有戴帽,在國公府南側小院外的一處空地上,吳惟賢劈頭便問。

“先強身健體,再保家衛國。”

“屁話,虛話,一聽就不是實話。”

惟功撓了撓頭……這個師傅,雖然不要師徒名份,但看來不是能隨便敷衍的。

吳惟賢雖不是大將,名將,但亦是遊擊將軍,領精銳兵馬一千五百余人,常年在邊境上與蒙古人交戰,這樣的人久歷世情,想用虛話來哄騙,自然是行不通的。

“報仇雪恨,能快意恩仇。”

“這話他娘的聽的象是真的。還有沒有?”

“快意恩仇之余,如果能行俠仗義,就更好了。”

“差不離了。”

吳惟賢終是展顏一笑,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胡子,點頭道:“假話真話,一聽就知道。你小子那天在那巷子裏就是行俠仗義了吧?”

“吳叔說的是。”

“究竟不算是真的俠義!”

惟功等著誇,吳惟賢卻教訓道:“為大將者,約束十萬虎賁,鎮守千裏邊境,使虜騎不能南犯,保百姓生民平安,這算不算俠義?”

“這個,算……”

“為官員者,一道禁令,城中千萬人為之效力,繡衣持斧,斬坊間遊手無賴奸徒,這不比你想的俠義痛快?”

“呃……”

“小子你身處這樣的地方,為官為將都是很輕松的事,我聽說皇上都召見過你了,他娘的老子七歲時還在村子裏滾泥巴,你這樣的身份卻想和人動手打架,真他娘的荒唐啊。”

“吳叔……”張惟功盯著吳惟賢的雙眼,一字一頓的道:“一個人想出人頭地,首先就是不能輕易改變志願。吳叔如果是在試小侄,現在已經可以有答案了。”

“哈哈……”吳惟賢爆笑起來,轉瞬又是笑止,這一次,臉孔上沒有一絲笑意,整張臉已經冷若冰霜:“你小子要是被我一說就動搖,咱們今天這第一課就算上完。還好,你沒有叫我失望!習武,就是要殺人,什麽強身健體,誰他娘的和你扯這種騷?強身健體,不需要習武,咱們習武,就是殺人!”

這一番話,說的人熱血沸騰,惟功怒聲道:“吳叔,我就是要殺人!”

“聽說你小子的娘親是上年插漢部落那些狗慫破邊時出的事?”吳惟賢慨嘆一聲,搖頭道:“咱們薊鎮和大帥已經算得力了,可惜還是有漏網之魚。”

“一條漏網之魚對你們戚帥不算什麽,對我來說,卻是終身之恨。”

“渾小子說什麽呢?”

吳惟賢聞言大怒,伸手巴掌在惟功頭上一拍,怒道:“嘉靖年間韃子還一路打到京城腳下,沿途殺了多少人,壞了多少人家,隆慶年間也有過一回,從我們大帥到薊鎮,小王子這幾年來沒有一次親身犯邊,過萬人的戰事也沒有過一次,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你小子當此事是等閑?”

惟功默然,吳惟賢說的是事實,他到京城後,眼界高出許多,接觸的人和事都不能和小山村比,所以知道吳惟賢說的是事實。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將心中的塊壘全盤托出,他的娘親和繼父,還有很多的鄉親不是死在韃子手裏,卻是死在大明官兵手中的!

這樣的話,就算是生父和七叔他都沒說起過,只有在他有能力復仇時,他才會將此事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