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入府

精舍院落也是分兩進,在第二進院門前,楊達也被攔住了。

他向那管家婆賠笑道:“錢大娘,我要進去回話,不然太爺和兩位老爺問起來,算怎麽回事?”

“太爺不問這些閑事,你得空見二老爺回說細節便是。”

“既然這麽著,小人告退。”

楊達臉上有點兒訕訕的,但他是外宅的二管事,專門負責辦外差,跟老爺和哥兒們出門,身份比正經的大管家差著好幾層,就內宅這個管帶人進出的管家婆子,他也開罪不起。

當下賠著笑,叉手為禮,轉身離開。

臨行之際,他突然在惟功耳邊輕聲道:“小心點,不要頂嘴,總不能拿哥兒你打死。”

惟功沒有出聲,只輕輕點了點頭。

“太爺叫進去了。”

進了二門,是有廊檐和三層石階的正房,幾個小丫鬟站在門簾前,見管家婆和惟功過來,便有一個長的十分俏麗的過來,先上下打量了惟功一回,才朗聲傳進。

聲響一起,丫鬟們便打起門簾,錢大娘在前,惟功在後亦步亦趨,進了堂房。

暮春時節有點暑熱了,進了這院子就好了許多,環水流繞,修竹從生,而屋子裏是大塊的金磚鋪成的地面,進屋後更是涼氣森然,屋子不大,但裝飾布置的十分豪華,一盞屏風在正中,前端放著一把紫檀木打的太師椅,兩側全是多寶擱,放置的皆是各色古董,兩邊還有四把黃花梨的圈椅,墻上掛著宋明等朝的名人字畫,邊上的屋子似乎是睡覺的地方,有拔步大床,整體都是花梨木所制,臉盆架,衣架,大立櫃,都是用名貴木材,把手等物,打造的也十分機巧,都是用金銀材質,這等陳設,漫說惟功今世沒有見過,便是連同上輩子的經驗,也是頭一回見到如此奢華的布置。

惟功進來後,很快屋中響起一陣咳嗽聲,接著一個戴著唐巾,穿著紫袍,手中柱著一根龍頭拐的枯瘦老人,慢慢踱了出來。

在他身後,是兩個頭戴純陽巾,身上穿著紫袍的中年男子,都是三十余歲,但都風度翩翩,如果年輕十來歲,都是佳公子模樣。

世家出身的貴戚,果然不同於凡俗。

三人出來之後,都是盯著惟功觀看,半晌過後,老者才轉身,對著年長一些的中年男子道:“元功,你看你做的好事。此子眉眼與你俱像,你還抵賴得?可惡,十分可惡!”

年輕一些的中年男子輕笑一聲,也跟著道:“大哥這下無甚話可說了罷!”

這三人,老者是當世的英國公張溶,兩個男子是他的嫡長子張元功和嫡次子張元德,老國公嘉靖十五年襲爵,距今已經近五十年,長期當宗族之長和國公,脾氣又臭又硬,看到惟功昂然而立,便是喝道:“孽障,還不跪下!”

惟功心中已經明白,這老者是他這一世的親爺爺,原本跪下也不妨,尊長在上,按禮節跪下也是應該,只是這老人如此口吻,他心中感覺反感,當下便道:“未知老丈身份,小子不敢亂跪!”

一句話頂的張溶大怒,手中龍頭仗揚起來,便要來打惟功。

若是他手中這仗落實,小小孩童如何能受得,張元功連忙跪在惟功前面,俯首請罪道:“父親大人,此子失教,一切均是孩兒的錯,要打便打孩兒吧。”

他是嫡長子,未來國公的繼承人,沒有大錯,張溶也拿他無法,總不能真的打下去……見大哥跪下,張元德似笑非笑,嘲諷道:“大哥何必做此態,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未婚而生子,與素梅那賤婢做下那等事,我張府名聲何在?就算是對忻城伯府這樣的世交,咱們又有何臉面。還好賤婢已經……哎喲!”

張元德說的正熱鬧,不提防惟功過來,在他腿側狠狠一咬!

按說惟功上山下山多次,身上有些勁力,還學了一些簡單的山民拳法,北人尚武,特別是山海關到薊鎮一線,弓箭拳法,惟功已經學了一些,但他兩世為人,心中最敬最愛的就是娘親,被眼前這人大加侮辱,情急之下,唯有用口。

“父親,你看這孽畜!”

剛剛還是孽障,轉眼就升級成孽畜,張惟功在自己這二叔腿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此時唯有繼續怒目而已。

這般熱鬧,屋中站著錢大娘等人看到如此勁猛八卦,心中無不感覺不虛此行,此時也只能忙不叠上前,將惟功拉下,牢牢按住。

“二弟慎言,此子亦是你的侄兒。”

張元功在父親面前向來不討好,他這個二弟,工於心計,會逢迎拍馬,老父年老糊塗,越來越偏幫這個弟弟,原本他是事事退讓,怎奈這個好弟弟當面罵自己唯一的親生兒子,說不得只好挺身上了。

適才見面,惟功已經發覺此人面相有些懦弱怕事,怪不得當年由著母親帶著自己離開國公府而毫無辦法,不過在這樣的關頭能出面護著自己,惟功心裏小有感動,若是他放著自己被痛毆而不理,就只能遺憾當年娘親的眼光太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