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潼關大戰(8)(第2/2頁)

他連接發令,冒嗣高卻只跪地叩頭,半響過後,方道:“官家,那送信的校尉,背部中了幾箭,到宮中時已經快不行了,只說費將軍所慮是實,請官家在敵人到來之前,速速出奔為上。”

趙桓臉色陰沉,雖然尚算鎮定,其實心中七上八下,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沉吟片刻後,終又問道:“他就自己來的麽?費倫辦事穩健,怎麽會只派一個人上路。”

冒嗣高答道:“他帶了幾十個親兵,不過在臨晉與敵遭遇,還好敵人不知深淺,只追了一陣,殺了大半親兵,又射傷了這校尉,便止步不追,若不然,只怕一個也跑不了。”

臨晉與龍門,在宋朝都屬於河中府,在軍事上配屬於永興軍路,和長安相同。趙桓已經取消了路的建制,各府、縣、軍,都保持著自己的治安部隊,而廂軍改為工程輜重部隊的工作,正在進行,精銳禁軍平時駐防的地點,也開始不拘泥於原本的各路統屬。

前方戰事緊急,在河中只是在渡口附近,留下了幾千人的駐防部隊,沒有堅固防禦工事的幫助,只怕已經被擊潰離散。

而河中府至長安,只需五六天的時間,若是敵人日夜兼程,這時間還要縮短一半。

原本還揮灑自若的趙桓,終於也開始在額頭上冒汗。

千辛萬苦逃回宋境,經營至今,萬一出個閃失,前功盡棄。

逃,往哪逃?

趙桓心中,一面快速轉動著這個念頭,一面卻是汗如雨下。

他以為自己很堅強,很鎮定,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也是凡人一個,七情六欲膽小害怕,種種負面情緒如潮而至,他差點就要起身大叫,下令齊集班直侍衛,還有那些成天閑著沒事,喝酒打架的蒙古騎兵,保護著他立刻出逃。

天黑下來,由於知道了強敵就要犯境,皇帝可能出逃,室內十幾個侍候皇帝飲食的太監們,帶著粗細輕重不同的呼吸聲,並沒有人敢動作一下,或是去收拾碗筷,而是靜靜站在一邊,等候著皇帝的決定。

飯菜的香氣和蟹殼帶來的腥味,刺激著趙桓,使得他慢慢鎮靜下來。

遠處的市場,傳來的仍然是悠閑自在的叫賣聲,夕陽終於沉到了地平線下,在殘留著的暗黃光線中,一縷縷炊煙扶搖上天,顯然是忙碌了一天的百姓們,開始打火做飯。

宮室處處,也開始燃宮燈,由於趙桓寬待下人,從不責罰,原本規矩很大的內宮,此時居然傳來一群群正值青春年少的宮人們的笑聲。

這笑聲,如銀玲一般,催醒了簡直是夢遊狀態的趙桓。

閣外的班直子弟們,還在馴馬,一心要為皇帝馴出一匹上佳的神駒。

後宮的宮女們,大多是結束了一天的辛勞,笑聲中帶著輕松和愜意。眼前的這些宦官,身體殘缺,對皇帝忠心耿耿,雖然明知情形嚴重,卻只能靜靜等候著皇帝的決斷。

孟後,張浚,趙開,他信任和倚重的官員們,就在城裏,諸多對他信任,忠枕不二的衛士,隨時可以為他血染征袍。

就是制出眼前美食的謝三娘子,又豈不是在他的庇護之下,小心經營,指望太平歲月的來臨。

這城中幾十萬百姓,誰不將他視做聖明天子,若是棄城而逃,好不容易收復的威望,勢必將付渚流水。

軍隊開始認同他,官員開始指使如意,這一逃,將如何收場。

逃過之後,若是西軍全滅,想再恢復今日局面,隨時收復河東和洛陽開封,只怕要付出比現在十倍的努力方可。

況且,在關中平原,與精銳的女真騎兵賽跑,就算他能在蒙古騎士的護衛下成功逃脫,能跟隨他到川中的又有幾人?

豈不是前功盡棄!

“來人,傳今日值宿的郎官過來。”

用不著再多想,趙桓立刻發令。

他鎮定下來,眼前的宦官們立刻手忙腳亂,開始收拾殘局,前去傳召宮中值宿郎官。

過不多時,閣門外響起盔甲鐵葉的撞擊聲,有人大踏步而進,在側室門外大聲稟報道:“郎官傅宿,奉陛下詔命前來!”

“進來!”

趙桓精神一振,大聲吩咐,與此同時,他正襟危坐,雙手搭在椅邊,適才的種種膽怯與害怕的情緒,已經完全不見。

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君王,威風凜凜,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