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2頁)

懷著種種復雜的情緒,張俊自住處換上全套的鎧甲,身後跟隨著幾十個盔明甲亮的親兵,又擊鼓傳將,將姚端和楊存中等大將傳來,一並到轅門處去迎秦檜。

他接到消息時,只說秦相公將至,其實距離尚遠,待諸人一起到營門迎接時,又足足過了兩柱香的功夫,方看到遠方大隊人馬挾著煙塵而來。隊伍前列,是百多個身材高大精壯的禁軍樣兵,然後再是參知政事的全副儀仗,再其後,卻是旌旗招展,看將不清,料想那秦檜就在那裏了。

張俊面色黝黑,下巴的胡須根根豎起,相貌極是強悍,也是因著這副長相,使得軍中上下,對他很是敬畏。

他面露冷笑,轉頭轉聲向姚端道:“文人相公做事,就是拖出這麽多的花樣。若是咱們清軍,單騎入營,選將任能,相看一番就是,哪用的如此大作周章。”

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還能稍做批評,姚端不過是個統制官,哪敢去批評當朝得寵的參知政事,當下只得吱吱唔唔,不敢評判。

張俊冷哼一聲,只專注著外頭隊伍,不再說話。

待儀仗衛士入內,秦檜卻並不是坐在車轎內,而是挾劍騎馬,也並沒有戴著展腳蹼頭,只是戴著一頂軟帽,看將過去,不象個文官,卻象個換了便袍的武將。

張俊雖然批評他,卻也不敢怠慢,大步向前,抱拳躬身,向跳下馬來的秦檜行了一禮,故意粗著嗓子道:“末將見過秦大人!”

秦檜滿臉煙塵,極是疲憊,見張俊如此,只是淡然一笑,向他道:“張將軍辛苦。”

張俊偏著身子,將秦檜讓向裏面,臉上掛著擠出來的微笑,向他道:“聽說大人這一個多月,行遍陜中六路,行程數千裏,委實辛苦。末將聽說之後,也對大人的才幹極為佩服。”

“哦?”秦檜何等樣人,見他表情神色,早知就裏,知道他必有下文,也不言語,只是臉上帶笑,仍然等著他說。

張俊侃侃而言,又接著道:“只是末將看來,現下宋金交戰,這軍隊的老兵雖老,經驗卻比新丁要強過許多,大人只依年紀老弱來淘汰軍士,雖然快捷,末將卻不敢贊同。況且,現下川陜十路,駐軍不到二十萬,吳玠又帶著六萬,雖然金國那邊內亂剛止,天氣又熱,這陣子必定不會來攻,可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兩邊突然交戰,大人如此清除軍中的勇武敢戰的將士,使得軍心散亂,若是交戰時我軍人數不多,士氣低落,這可如何是好!”

他皮裏陽秋,一面大贊秦檜才幹獨到,一面又說他淘汰的是軍中的勇武之士,到得最後,更是指責對方擾亂軍心,若是兩國交戰,宋軍打了敗仗,則責任全在秦檜一身。

秦檜聽的大怒,恨不得拔出劍來,將這個桀驁不馴的武將戳個對穿,方能解氣。只是他陰沉多智,不過瞬息功夫,就已經將怒氣壓下。

眉頭一皺,便向張俊道:“將軍此言甚是,不過某做事自有道理,一會若是做的不對,將軍自可上書陛下,彈劾於我。”

張俊幹笑道:“豈敢。”

秦檜也笑,又道:“況且,沙汰老弱,原就是強軍,軍中冗兵一去,省下的錢再去招募敢戰的死士,只有使諸軍強盛,請將軍放心。”

張俊道:“這是自然,末將看相公如何行事就是。”

到得此時,他話語中仍是不服。這秦檜不過是個文臣,又不是樞密,此時卻也不必太買他的帳。

見秦檜皺眉打量這營中情形,張俊又道:“末將所部兩萬四千三百余人,一萬四千人駐紮在潼關陜州一線,其余萬人,盡皆在此。請相公先點視此處大營中的將士便是。”

秦檜也不回頭,只擺手道:“陜州、華州、商州、潼關各地的軍士,我已點選完結,將軍這裏,已是最後一處了。”

“什麽?”張俊目瞪口呆,委實難以想象,清軍是一件極難的事,這個看起來文靜孱弱的文人大臣,行事卻是如此的果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