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北伐(十一)

陳永福率著疲憊不堪的部下直往南狂奔了一夜,待第二天天色微明,已到了新集地界,距鳳陽城不過百余裏路程。這新集鎮上已駐有千多明軍,由一個千戶官領著,看守些軍械物品並巡靖地方。因此地並無甚緊要,只不過預備著將來退兵時以為緩沖,是以這一隊明軍只是由原本鳳陽城內的守兵調撥而來,不但戰力很弱,軍紀也是很差。

這兩千多騎士雖然疲累,騎術精良者卻盡可以趴伏在馬背上歇息養神,然而戰馬奔馳了一夜,卻急需稍息回力,飲水喂料。

甫一進鎮,便見到一眾明軍守卒或是歪斜帽子,敞著大褂曬太陽捉虱子;或是與鎮上閑人磨牙閑逛;或是蹲在地上下棋抹牌,散漫淩亂不成體統。

陳永福也是從下層低級武官做起,到也不覺其怪。只皺著眉頭向身邊的親兵令道:“快去尋他們的長官來!”

他的部下卻不似他這般好說話,那親兵頭目帶著十余名手下,於鎮口外狂飆直入,將那些個懶散明軍驚的一路跳起,稍有躲閃不及的,卻不免要挨上一蹄,直疼的齜牙咧嘴,喝罵不止。待到了鎮口明軍把守之地,那一眾兵丁哪裏還敢上前阻擋,一個個溜之大吉,躲到一邊。

待那千戶官被眾親兵帶回,這鎮上已是雞飛狗跳,人聲喧鬧。各人只道是漢軍攻了過來,那手腳快的已然收拾停當,準備帶著家小躲到鎮外山上。

陳永福雖見這新集鎮上混亂如此,卻只是不理會,只向那衣衫不整的千戶官問道:“你在這鎮上多久了?”

這千戶官昨兒與鎮上富戶們無賴們賭了一夜,因手風甚好不舍離場,贏了百多兩銀子後已是日上三竿,各人都烏眼雞似的再難支撐,這才散了場歇息。他正睡的香甜,卻被這夥強盜似的明軍拖將出來,心中當真是憤恨之極。卻因問話的卻是一位身著副將戎裝的將軍,他卻不敢不答,只黑著臉打了一躬,答道:“回將爺,小的在此地駐守半個多月了。”

“日前可能敵軍來襲。”

“沒有!”

“可有敵軍路過?”

“也沒有!”

陳永福見他一臉不耐,略點點頭道:“你成日裏還不知道在哪裏鉆沙,只怕是不等人家的馬蹄踏到你肚皮上,你也不能知道。”

“回將爺,小的不歸您管,這事也輪不著您來教訓。小的若是辦差不力,自有上官來責罰。這位將爺若有緊急公務,只管辦去,卻不要在小的頭上做威做福。”

他被陳永福說的光火,也不理會,將大帽戴上,轉身便走。只行了兩步,卻已被陳永福的親兵攔住,不放他走。

陳永福冷笑一聲,將手裏的馬鞭向他一指,沉聲道:“你若是我的屬下,立刻叫人砍了你的腦袋!”

也不和他多說,只向自已身邊的下屬令道:“不進鎮,全軍就在鎮外歇息一個時辰,派些人去鎮內尋草料喂馬!”

他心裏著實煩憂,這新集地處戰略要道,卻因沒有屯積軍糧便如此漫不經心。派駐的軍隊如此,鳳陽方面的明軍戰力如何也不問可知。這一戰還沒有打,失敗的陰影卻已籠罩在他心頭。他與農民軍做戰雖然從未敗過,當年在昌平附近做軍官時,卻連接與入侵的八旗軍交過幾次手,每次都是甫一接觸明軍便是全師潰敗,哪怕是一萬人對一千,也是稍一交手便大敗虧輸,總是因軍紀太差,將軍畏戰,軍士惜命之故。此番要對陣的漢軍戰力和威名都不在八旗之下,這些全無軍紀,又沒有戰意的明軍士卒是否望風而逃,當真是不問可知。

深沉的嘆一口氣,只安慰自已道:“孫督師與洪督師都是朝廷最有本事的能人,他們治軍很嚴,屬下也都肯用拿死戰,只怕未必就如同我想的那樣。”

卻又想道:“只是那幾千漢軍騎兵飛上天去不成?這新集是至鳳陽的必經之所,難道他們不走捷徑,卻要繞道而行?”

他在新集鎮外百思而不得其解,卻不知道沈金戎其實早已於新集鎮外悄然而過,只是小股小股的半夜路過,人馬含枚,不準出半點聲息。是以新集鎮裏鎮外竟然並不知曉。

漢軍飛騎在鳳陽城北連綿二十余裏的明軍大陣附近已轉悠了一天,卻只是尋不到明顯的防守空隙。沈金戎眼看時日耽擱,唯恐明軍即將趁著江文瑨不備發動猛攻,心中又急又恨,卻因明軍人數委實太多。各處營寨排列的井然有序,犄角相連。他雖然多方設法,卻總是不能找到薄弱之處突破。

“這明軍統帥,到也真是了得!”

昨夜派出哨探的部卒又是空手而回,他又不能多派人手,唯恐被明軍發覺。

“罷了,吩咐下去,各部吃點冷食,不準走動,好生休息。待今夜子時,咱們沖他媽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