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江南(六)

明孝陵規模宏大,建築雄偉,形制參照唐宋兩代的陵墓而有所增益。建成時圍墻內享殿巍峨,樓閣壯麗,南朝七十所寺院有一半被圍入禁苑之中。陵內植松十萬株,養鹿千頭。成祖年間,以一衛兵守護孝陵,官民人等不得擅入。清兵入關後,對孝陵也是嚴加保護,不準損壞。康熙巡江南時,還至孝陵祭拜,是以這孝陵乃是中國保存最完好的帝王陵寢了。

原本守護孝陵的陵兵早被繳械逐出,由漢軍派兵駐守。明太祖乃是明朝開國帝王,在臣民士紳心中擁著不可動搖的地位,關防大事甚是緊要,由不得張偉不重視。按理來說,張偉入城之初,就該當前去拜謁孝陵,朱棣入南京前,鄭成功圍南京之時,都曾先往孝陵拜謁,以示對太祖的尊重。只是當時戰事正酣,武事未畢,文事卻是提不上日程。若是草草一拜,卻是將這借謁陵宣揚自已是正統的大好機會浪費掉了,豈不可惜之極?

是以一直待除福建、廣西、雲貴等地沒有攻占,整個南方都落入張偉手中之後,方行此謁陵一事。除了張偉、陳永華、吳遂仲等原台灣文官系統的代表之外,還有黃尊素、高攀龍等東林大儒亦從台灣而來,再有他們的門生弟子,知交故舊;並原本南京城內的知名儒士,各部大員,地方上或投降,或被俘的方面大員。如此這般竟匯集了數千人,或是峨冠博帶的官員,或是青衣小帽的平民百姓,全部匯聚於孝陵正門神道外的下馬坊前等候。

張偉一早便沐浴熏香,不進飲食。待吉時一到,由皇城內的兵部衙門正門而出,在儀衛簇擁下自南京市區而出。沿路百姓早得了音信,不論賢愚老幼,願或不願,皆鮮花香案擺放於門前,全家老幼盡出,遠遠見了張偉儀衛過來,盡皆山呼舞蹈,跪拜如儀。

“嘿,帝王之尊如是乎?”

因見不論是白發蒼蒼的老者,又或是稚齡幼童,盡皆跪伏於自已馬前。張偉知道這是吳遂仲與鄭瑄商議後弄的鬼。以古人皇權為大,皇帝就是天子,乃是龍騰於人間,張偉此時雖不肯稱帝,不過不論是他的屬下文官,或是在前線四處征伐的武將,誰不想他登基為帝,自已也好百尺杆頭,更進一步?便是張偉自已,雖仍是覺得此事不對,大大的不對。可是事已至此,自已這麽多年大權在握,若是有些掣肘,只怕是親如何賦等人,自已也未必能容得。以一現代人尚且如此,又如何能苛求古人?

搖頭苦笑一番,張偉扭頭象身邊喜笑吟吟的王柱子道:“柱子,你傻笑個什麽。”

因鄭瑄等人建言,張偉原本的親兵隊已正式改稱為羽林衛,王柱子也是水漲船高,被封為羽林衛尉。他憨厚老實不過的一個人,哪裏曾想過自已竟能坐到如此高位上來。這些日子當真是走路都揚塵帶風,歡喜不勝。此時張偉問他,他便立時大聲答道:“大將軍,我在想你登基為帝之後,我把老娘接來,也享享福!她老人家快七十的人了,我這傻兒子現在有點出息,當然要接她過來,讓她知道兒子現今也出息了。”

他是個老實人,卻沒有逢迎張偉幾句,只把自已所思所想盡數說出,卻是引得張偉一陣大笑。

“柱子,打天下易,守天下難。何況天下還沒有真打下來,若是此時就要耽於安逸,享受太平之福,只怕你這顆腦袋都未必保的住呢。”

見他雖是唯唯諾諾,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張偉知道漢軍實力強橫,明軍一擊就潰,漢軍又曾在遼東與女真人打過,到也沒覺得遼東女真如何的難對付。是以江南一下,各軍各將都是歡呼鼓舞,都道天下可得,太平易致,漢軍並台灣諸系的官員將佐,都到了享福的時候了。

張偉不再與他多說,因到了城門之外,便催令儀仗快行,卻見一路上盡是黃土鋪路,鮮花香案,說不盡的威風顯赫。待到了孝陵神道前的駐馬坊前,張偉翻身下馬,因見吳遂仲等人迎上前來,張偉沉著臉向諸人道:“太過鋪張!若是下次仍是如此,我便撤儀仗,微服簡行。教你們再弄這些!”

因見馮錫範亦在,便向他令道:“我這邊都是如此。那些將軍們天高皇帝遠的,還不知道怎樣!你知會各軍的軍法部,漢軍攻下城池,穩定局勢後,無論將軍士卒,一律不得居於城內。凡敢擅自取用州府庫藏,或是騷擾百姓,鋪張浪費者,一律軍法處置。不得放縱,不得姑息。”

馮錫範點頭應道:“大將軍不說,我也正要稟報此事。前些日子,漢軍下武昌後,竟有人在城內安置宅業,迎娶妾室。”

他抿著嘴角冷笑道:“那校尉就是武昌土著,原是衣綿還鄉來著。既然他這麽心急,末將已命他先赴黃泉,在那邊先行安家置業去了。只是有些舉措,比如鮮衣怒馬,縱騎城內,驚擾百姓;又或是喝斥州縣官如同奴仆,漢軍軍法無法處置。既然今日大將軍有命,那麽咱們也就好辦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