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試探(三)

迷迷糊糊的皇太極把刀尖對準了心口,那刀尖已紮穿了身上的袍服,抵到了皮膚之上,冰冷的刀尖立時將他紮醒,咬一咬牙,手腕一振,便待紮將下去。

“大汗!”

一雙粗壯的大手將皇太極的手腕拿住,斜下了大半的勁道,但皇太極自幼隨父漁獵,拉開的弓箭在後金當屬最強的強弓,他的手勁又豈是旁人能輕易擋住的?那刀尖仍是在他胸口紮了進去,雖是不深,殷紅的鮮血卻瞬間流將下來,透過他身上的衣袍流將下來。

“是嶽托?我道是誰,除了你,只怕也沒有幾個能擋住我的手腕。”

他身邊已是站立了一大幫緊隨而來的貝勒、貝子,各人皆是臉色沉重,那多爾袞、多鐸年紀尚輕,一路上見到盛京城內那般慘景,料想自已的府邸家人也都遇難,各人原本都是心情沉痛。現下眼前一向尊敬倚重的大汗也是如此模樣,那多爾袞尚沉的住氣,只是眼圈略紅,那多鐸到底年少,雖然已是統兵大將,卻仍是忍不住心酸,那眼淚止不住流將下來。

嶽托乃是代善之子,雖然只是皇太極的侄兒,年紀到是相差不遠。當日努兒哈赤死時並未指定由誰繼位,是嶽托及薩哈廉說服父親代善一同保舉皇太極,代善表態之後,那阿敏和莽古爾泰方跟隨著勸進,是以皇太極對這兩兄弟也是喜愛有加。此番入關攻明,於半途中代善等人害怕深陷明朝境內不得返回,提出要退兵,正是皇太極說服了嶽托,又由嶽托等人苦勸代善,方才繼續前行,在明朝境內縱橫沖殺,如入無人之境。

此時見這位英明神武的大汗如此模樣,嶽托沉聲道:“大汗,當日在草原上,我父親要退兵,是您讓我們兄弟說服了他,大軍又得以前行,才得到了那麽大的戰果。張偉從海上來襲,大家都是沒有想到。若是你現在身死,我們兄弟得不到父親的諒解,又被其余的貝勒深恨,我們還有活路麽?”

那薩哈廉亦道:“大汗,咱們後金遭此重創,正是需要大汗你重振人心,以圖再起的時候,若是你此時身死,諸大貝勒無人能制,必然是互相攻訐,乃至大亂。當年天命汗創下的基業,大汗這些年來的辛苦,難道就全然付之流水嗎?”

其余趕來的諸貝勒大臣亦都是苦苦相勸,皇太極心中雖是明白,卻總覺心灰意冷,無論如何提不起勁頭來,叠遭打擊,他身為後金的最後統治者,一來是又愧又悔,二來思念愛妃,一時之間實難振作。

待代善等年長貝勒趕到,見他如此模樣,莽古爾泰連連冷笑,代善卻是氣不過,向他怒道:“我說你匆匆回來是為了什麽,原來竟是為了一個女人!你知道麽,父汗的墳墓讓那些南蠻子給掘了,梓宮也被他們擡走,估計是要獻給南朝皇帝,做為此番襲遼的戰利品大加宣揚,大汗,咱們不但丟了臉,失了父汗的英名,是連他的棺木也不能保全,等咱們死後,還有什麽臉面去見父汗!”

皇太極眼皮跳上幾跳,顯是還沒有明白過來,代善大怒,立時將他扯住,命人擡上馬去,一路拉著出盛京城外,直奔努兒哈赤的陵寢。待迷迷糊糊的皇太極親眼見到被一片狼藉的福陵,又見到父汗的山陵被挖開,露出一個顯眼的大坑,原本放置棺木的地方黑乎乎一片,全是挖開的泥土,不但是那棺木,便是隨葬的努兒哈赤身前的愛物,亦皆是不見。

“畜生!”

一個個後金貴戚忍不住罵將開來,他們憤恨不已,只覺得敵人兇橫殘暴之極,一時間竟忘了自已的後金兵也剛剛焚燒了天啟皇帝的德陵,皇太極只覺得耳邊嗡嗡做響,腦子空白一片,頭一暈,向那大土坑方向一頭栽倒過去。

從貝勒將他由郊外帶回,因城內並無完好房屋,又四處是死屍,唯恐瘟疫流傳,各人都尋了艾草熏身,又令人將大汗身體清洗一番,在城外立了營帳,請了醫生診治,那醫生只道大汗急怒攻心,一時暈厥,只需靜養便可完好,定可勿占醫藥雲雲。

在諸貝勒的連聲呼喊下,皇太極終於從昏睡中驚醒,略一定神之後,便揮手令各人出帳,自已一個人獨自在帳內沉思。眾人唯恐他再次尋死,皆是躲在帳外窺探帳內情形,一有不對,便可立時沖入。

半響過後,方聽皇太極在內說道:“在外面的都進來,請代善哥哥和莽古爾泰也來。”

各人依命而入,見皇太極已是神色如常,踞坐於帳內軟榻之上,因見各人入內,卻也並不理會,直到代善聞報趕來,皇太極乃站起相迎,親手將代善扶入帳內。

代各人按班序坐定之後,皇太極方道:“盛京的情形如此,大家來說說看,以後該當如何?”

那莽古爾泰重重一哼,怒道:“該當如何?大汗,不是我說你,當初你出兵,我便是不贊同。半路上我和代善大哥要回來,你也是鼓動了一群小家夥反對,雖說咱們從北京附近搶掠了不少財物,難道這些能彌補盛京被毀的損失?還有,父汗的墳墓地被南蠻子給掘了,依我看,現下的重中之重,要重新發兵,把父汗的棺木給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