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遼東(十一)

“當日明軍之敗,一則師期泄露,令老汗得以從容布置兵力。若是我掌兵,嚴關防,查間諜,除各總兵副將不得知行軍日期及方向,那麽,大汗還可以從容調集兵力,各路擊破嗎?”

“不能,不過至多是拖延些時日罷了,父汗絕不可能讓你們四路兵馬匯聚一起,然後在赫圖阿拉決戰,一旦得知你們進兵,必然會精騎四出,巡視偵察,結果還是一樣的。”

“那不過是初期備敵之策罷了。其二,分兵合擊,若是每路都強過八旗,那自然是可讓當年的老汗顧此失彼,不過,除了杜松總兵三萬余人,還堪與八旗一戰外,其余諸路,開原馬林總開原、鐵嶺諸地兵馬,加上葉赫部兩千人還不到兩萬,其余李如柏與朝鮮兵兩萬,劉綎本部四川兵一萬余人,其余三路兵馬太少,且又路途艱險,必然不可與撫順關杜松一路齊頭並進,這樣的分兵,不是合圍,而是送死。楊鎬身為經略,卻是一個文臣,原本在朝鮮就打過敗仗,諸將如何服他?他自將數萬人守沈陽,調度指揮不便,又豈有不敗的道理?若是我,可命劉綎一路與杜松合出撫順關,我自將一路居中策應,以火炮車營護衛四周,以堂堂正正之師緩慢而前。而馬林、李如柏兩路,則仍由原路呼應,不可冒進,若是老汗去打他們,則主力必克撫順關外諸堡,進逼赫圖阿拉。若全力來攻東路主力,因我東路兵實力強盛,又多帶有大炮火器,急切間絕不可能被擊敗,況且出撫順關後,我可以借由原本築成的邊墻諸堡為基地,護衛進擊,如此,大汗自以為可以輕松擊敗我麽?”

皇太極笑道:“這原本就是明軍將領該有的方略,只是那楊鎬太蠢罷了。不過將軍想勝亦是不可得。我八旗軍每旗七千五百人,皆是百戰精銳,將軍依托邊墻慢慢推進也就罷了,不過想打到老城附近,雖則我八旗可能死傷略重,不過明軍將士定然折損過半了吧。”

“然也。明軍將帥不和,調度不靈,器械不精,士卒不肯用命,雖一路兵力可匯集十萬人,然後野戰對八旗,仍不可言勝。我的打法,不過是迫不得已罷了。這樣打下去,只是不勝不敗之局,當初朝廷想一戰安邊,原本就是妄想。若是想一戰安邊,除非朝廷能出一位大明成祖那樣的帝王,禦駕親征,率靖難的百戰之師,匯集京營五十萬兵,方可打贏當年的薩爾滸一戰。”

皇太極傲然笑道:“照你這樣說,就是那明成祖領五十萬兵,對上我現下手底的十五萬兵,勝負仍只在五五之間。”

張偉等人默然不語,此番來遼見到明軍遼東之師,又親眼得見八旗士兵,兩邊實力相差太遠,若不是明軍依托堅城大炮,哪裏能擋住這十五萬的虎狼之師。

皇太極卻向張偉問道:“張將軍一向在遼東何處?怎地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將軍之名?”

“大汗,我乃是大明台北衛指揮使,今上又曾恩賞加封為建武將軍。此番來此,只是受袁督師之托,以示他議和之意甚誠。另外,我對大汗慕名已久,兩邊雖為敵國,但大汗為一世英傑,這一點到也不必否認。”

皇太極聞言一愣,顯是沒有聽過張偉之名,連那台北衛也是全無印象。當時明朝內亂未起,皇太極又被困寧綿防線,哪有什麽精神去管張偉這樣的南方海匪,故而張偉招安受撫也罷,攻打荷蘭也罷,這遼東之人大半是全無所知。他身為女真漢子,卻是不擅於漢人那般的客套,聽張偉報出名號,也只是說道:“我看你有些本事,你這些屬下也都不凡。身處敵國一心護主,雖然我的護兵環伺左右,他們卻個個神態自若,對我這後金大汗,既沒有媚態,到也沒有故作憤恨模樣,你能統禦這些豪傑,你本人定然也是個角色。”

“大汗過譽了。我原本只是福建沿海的走私商人,現下雖受了朝廷招撫,生意卻仍得照做,不然我手下只好喝風拉煙。此次來遼,卻是想用海船來購買大汗這裏的皮貨、人參,也省得後金的皮貨商人還需從蒙古人那邊出貨,每年損失的皮貨和錢,想來也不是小數。若是大汗允準,我回去之後便可派船只至營口,一來,購買遼東貨物,二來,也可將南邊的貨物販來遼東,船運可比口外的那些小行商販來的便宜多了,不知道大汗意下如何?”

皇太極咪眼聽他說完,尚且不置可否,他身邊的濟爾哈朗、阿巴泰等人卻都頻頻點首,這些女真貴族最苦於買不到精致貨物,自與明朝交戰,除了一些膽大的商人尚且敢從寧綿偷偷與後金交易外,後金所有的出口進口,都需經蒙古人過手,這樣又費錢又受制於人,張偉的提議他們自然贊同的很。張偉之間來遼,便打定了冒充口外的皮貨商人,想辦法求見某個後金貝勒,請求貿易,現下能親口對皇太極提出,那自然是比找一個閑散貝勒強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