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帝王心術(第2/4頁)

在這些人中,對弘皙的處罰最為嚴厲,革去了他的親王爵位,但沒有囚禁他,允許他仍然住在王府裏。

乾隆對這個案子的處理是非常低調溫和的,沒有像他父親那樣大開殺戒。但是到了十二月,案情突然變得嚴重,弘皙的親信富寧突然跑到王府告發弘皙犯有彌天大罪。乾隆大驚,讓平郡王福彭審理此案。福彭背景很厚,是嶽托的五世孫,也是乾隆的同窗好友,由此可見乾隆對此案的重視。福彭還有一個身份,曹雪芹的表兄弟,是以很多人推測《紅樓夢》影射的是宮廷鬥爭。

福彭很快就查出弘皙的巫師安泰,安泰的口供讓福彭震驚。根據安泰的供詞,他曾在弘皙的府中作法,在作法過程中安泰渾身抖顫,自稱是祖師降靈到自己身體上,隨後弘皙問了他幾個問題,這些問題每一個都可以構成大逆不道的罪名,弘皙問他:“天下會太平多長時間?準噶爾什麽時候到京城來?皇上壽考如何?我將來還有‘升遷’的機會嗎?”

這些問題暴露了弘皙的野心,最讓人費解的是他為何問準噶爾何時到京。我們知道,準噶爾是清廷的死對頭,弘皙問準噶爾何時入京,難免讓人懷疑他和準噶爾勾結,企圖改天換日。弘皙不僅覬覦神器,而且付諸實踐,福彭查出,弘皙仿照宮廷內務府體制,設立了掌儀司、會計司,私下裏意淫當皇帝的感覺。

乾隆指責弘皙昏暴鄙陋居心大逆,讓福彭和九卿議罪,最後大家一致奏請革去弘皙宗室,立即正法。乾隆免他死罪,囚禁在景山東果園。在處理謀逆案時,乾隆拿捏得很有分寸,充分顯示了一個成熟帝王的高明心術。乾隆時代跟雍正時代最大的不同是政治鬥爭沒有那麽激烈,沒有那麽勢如水火,如果再像雍正那麽做,就不是強人了,而是蠢人。

盤根錯節的朋黨

自古以來,皇帝最厭惡的一件事就是臣下結黨,結黨不光是營私,還威脅到皇權。在打擊朋黨方面,朱元璋和雍正都是專家,說是專家,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招數,無非是將人從肉體上消滅,從精神上折磨。

朋黨問題同樣糾纏著乾隆,這個朋黨問題還是雍正留下來的。我們知道,雍正有一對左膀右臂,分別是鄂爾泰和張廷玉。在鄂爾泰進入內閣之前,張廷玉已經相當於內閣首輔了,不料鄂爾泰後來居上,張廷玉心裏的不痛快可想而知。

雍正死前留下遺詔,允許鄂爾泰和張廷玉百年後配享太廟,這個榮譽非常高,自大清開國到雍正去世只有十二個臣子享受到這個待遇,其中沒有一個漢人。張廷玉可算是第一個漢人了。奇怪的是,無論是鄂爾泰還是張廷玉似乎都不重視這個恩典,也許這兩人思想比較超前,配享太廟什麽的都太空,人死後什麽都沒有,還是生前把握住可見的好處比較實在。

鄂爾泰和張廷玉兩人的關系很不好,兩人都是軍機大臣,都在軍機處上班,但往往一整天不說一句話。不僅如此,兩人還互相挖苦,互相譏諷。譬如,有一個夏天,鄂爾泰進來後摘下帽子,為了緩和氣氛,問大家:“這個帽子放什麽地方呢?”張廷玉冷笑道:“這頂帽子還是放在自個兒頭上為妙。”鄂爾泰聽了,臉色陰沉,一句話也沒說,好幾天鄂爾泰心情都糟糕至極。

對於鄂爾泰和張廷玉的矛盾,大家都心知肚明,於是不同的人就依據自己的好惡和師承分投到兩人門下。時間長了,就形成了派別。在雍正時期,鄂爾泰和張廷玉不敢結黨。乾隆時期可不一樣了,首先乾隆是晚輩,他們都當過乾隆的老師,論年紀也可以做乾隆的父輩,加上兩人位高權重,自然充當了黨魁的角色。

乾隆很生氣,忍了他們很久了,直到乾隆五年才發難。乾隆發難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是皇帝,大臣仗著資歷老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這讓他的自尊心往哪擱啊?

乾隆五年四月,乾隆召集文武百官開會,措辭嚴厲地警告大臣:“為人臣者有臣德,不要成天想著巴結權貴,枉自揣摩。”乾隆甚至點了鄂爾泰和張廷玉的名,當然也給他們留下面子,乾隆說鄂爾泰和張廷玉不會有黨派之心,只是下面的人喜歡亂作非為,滿洲的人想依附鄂爾泰,漢人想依附張廷玉。最後,乾隆憤怒地質問群臣:“你們這麽瞎搞,把鄂爾泰和張廷玉當成手握大權的人,那麽朕在你們眼裏又算什麽呢?”

群臣立刻感覺到了情況的嚴重性,意識到黨派跟皇權的矛盾。只不過,乾隆認為滿人依附鄂爾泰、漢人依附張廷玉,這個看法有些片面。固然有相當多的滿人依附鄂爾泰,但是依附他的漢人更多,譬如封疆大吏張廣泗、張允隨就是鄂爾泰的門徒,回族人哈元生也是鄂爾泰一手提拔起來的,像楊名時、方苞、胡中藻等人跟鄂爾泰的關系也相當好。連文壇怪傑鄭板橋都對鄂爾泰心悅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