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崔面首榮歸老太平

唐睿宗位傳李隆基

大赦那天,李隆基跑來獻殷勤,上書要求讓位給李成器,眾人反對,作罷,又要求接回太平公主,眾人支持,成行。

李旦終於見到了妹妹,這個好妹妹,剛回京城,就給哥哥來了個下馬威。她要求給武則天的父母(武士彟和楊氏)造昊陵和順陵(帝王規模),又要求等丈夫武攸暨死後,未來也造帝陵。更過分的是,李旦居然點頭了!

打那以後,西城公主、隆昌公主(李旦的乖女兒)鬧騰起來,非要李旦給她們造豪宅和道觀。兩位還都改名了,西城公主成了金仙公主,隆昌公主成了玉真公主。擾亂秩序,強拆民宅,群臣開始上諫。不過,侍中竇從一卻上奏說這能夠體現出父愛的偉大,要求增加建制,盡情揮霍。

竇從一現在又有了新外號,名曰“公主邑司”。原因就是,他下朝以後,不回家去和媳婦親熱,先去太平家請安。這裏頭的“邑司”,翻譯成比較時髦的用語,就是“狗腿子”。不過,竇從一性格不錯,他還是很高興的,他早就不是當年狄仁傑推薦的那個年少有為、敢愛敢恨的熱血青年了。

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也許,經歷過這麽多以後,依舊堅持的人,才算得上是賢者。

太平先後打壓了那些為政不受賄賂、折過她面子的官員。這一年十月,她更是讓李旦親禦承天門,引來韋安石、郭元振、竇懷貞、李日知、張說等人宣制,大唐的旗幟飄蕩在宮城上空,小鳥唧唧喳喳地鬧騰。在一片肅穆中,一系列的任免從門樓上喊了出來:政教多闕,水旱為災,府庫益竭,僚吏日滋;雖朕之薄德,亦輔佐非才。(以上屬於情況說明,現在情況不好,是朕的責任,也是官員的責任)韋安石可為左仆射、東都留守,郭元振可為吏部尚書,竇懷貞可為左禦史大夫,李日知可為戶部尚書,張說可為左丞,並罷政事。以吏部尚書劉幽求為侍中,右散騎常侍魏知古為左散騎常侍,太子詹事崔湜為中書侍郎,並同中書門下三品;以中書侍郎陸象先同平章事。

一半是李旦的人,一半是太平的人,但終究都是太平的人。帥哥崔湜鬧著讓太平推薦他升職,但崔先生是讀書人,讀書人的臉皮都薄,他無論如何都不好意思獨自上任。

該怎麽辦,崔湜心裏挺有數。

為了顯示這次推舉的靠譜性,他建議太平把陸象先一起提拔上去,並道:“陸象先是好人,和我一起選,我能進去,他進不去,那我也太不要臉了,我幹脆死了算了!”

可見崔湜哥哥的確很要臉,類似於這樣,其他官員也都摻雜進來,造就了現在這樣一種場面。李旦太珍愛自己的妹妹了,珍愛也沒錯,但一旦妹妹的欲望達到不惜以自己和兒子為代價的時候,李旦就會手足無措。辭職後,李旦去了一趟嵩山,去找嵩陽觀內道教上清派第十二代宗師司馬承禎(潘師正的徒弟)。

李旦:“何謂陰陽,何謂得道,朕想要學習術數,不知道該從何做起?”

司馬承禎:“道者,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安肯勞心以學術數乎!”

李旦:“理身無為則高矣,如理國何?”(對於身心,順其自然、不刻意作為最好,那麽,治國該怎樣呢?)

司馬承禎:“國猶身也,順物自然而心無所私,則天下理矣。”(國家和身體其實是一樣的,順應事物的原理,不要違背自然規律,心地沒有為自己私下的考慮,這就是治理天下的道理。)

李旦豁然開朗,嘆曰:“廣成之言,無以過也!”

陳子昂、盧藏用、宋之問、王適、畢構、司馬承禎、李白、孟浩然、王維、賀知章,這十個人,被人們稱為“仙宗十友”。說實話,仙宗十友水平參差不齊,裏頭有宋之問,也有陳子昂。陳子昂的後頭,是當朝的上書左丞盧藏用。同為道家人,盧藏用就很不明白司馬承禎,他不明白,為何一個人可以真的向往安寧和無為,平淡地走過一生?

所以,盧藏用厚著臉皮找到了司馬承禎,指著遠處的終南山,道:“這裏就不錯,你何必去天台山修行呢?”

卻見司馬承禎忽然大笑起來,“像我這麽笨的人都看得出來,隱居終南山是混入仕途的捷徑啊,更何況大人這麽聰明!”

言罷,他飄然而去,回了天台,去過他的清凈日子。從這一天算起,道家開始影響唐朝的歷史了,一影響,就影響了兩百年。

這是一個多事之秋,先天元年(公元712年)七月,有流星從西方的夜空滑過,自軒轅星直落太微垣,消失在大角一旁。它是民間所言的賊星,也是道家掐指一算大呼不妙的傷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