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郭元振真心安娑葛

竇從一諂媚得家珍

娑葛(烏質勒的兒子)認定這是一起故意謀殺案,是郭元振利用大自然剿了自己的老爸。

大半夜,他和一幫人在牙帳裏頭宣誓,宣誓的時候,郭元振的副使正要去外頭(撒尿還是幹別的),剛巧路過,聽到一幫人破口大罵,隱約聽見什麽誅殺一類的字眼,於是飛奔回自己的牙帳,勸郭元振趕緊走人。郭元振聽完副使的敘述,非常淡定,“我以誠心待人,怕他什麽?”躺到毯子上繼續睡覺。

一早,郭元振快步向娑葛的牙帳走去。

一幫突騎施的頭領正在圍著烏質勒的遺體。郭元振見狀,也不管其他人怪異而又埋怨的眼神,一下撲到老首領屍身前,“我的可汗啊……”哇哇大哭起來。其他人就更怪異了,看著這個唐朝將軍,不明白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接下來的鏡頭,讓他們終生難忘。

郭元振鼻涕和淚一起流出了,嗓門震天響,幾乎嘔出血來。娑葛知道,中原人哭爹都是這麽哭的,而且,像郭元振這種哭法,絕對不會是有所保留。娑葛攙扶起哀痛欲絕的郭元振,感動地看著他,“將軍,是我不對!”

這日,郭元振宣詔:娑葛繼承他父親嗢鹿州都督、懷德王的爵位。

上述故事,讓我們相信了童話。

所以,就在兩年後的景龍二年(公元708年)十一月,娑葛養肥了自己,叛唐,自立為可汗。

上面一段話,讓我們不肯再相信童話。

事情還是有了轉機。

老首領手下,有一個名叫闕啜忠節的人,最不服新首領對唐宣戰的態度,領著一幫弟兄,發動了內攻。幾個回合下來,雙方各有損傷。但終究是胳膊擰不過大腿,闕啜忠節不久便支持不住了。郭元振得知情況,上奏說一定要讓闕啜忠節入朝宿衛。李顯本就喜歡忠義之士,於是下令,召闕啜忠節入朝。見大唐來信,闕啜忠節上馬走人。

娑葛瘋了。

忠節拿著皇敕,一路狂奔,走到播仙城(新疆且末),人困馬乏,下來休息。在這裏,他碰見了播仙城的經略使,大唐右威衛將軍周以悌。周以悌,是個喜歡掏心窩子的好人,同時,他的好心害死了很多人。見闕啜忠節騎著馬,只帶了那麽幾個人趕路,他連連搖頭。闕啜忠節問緣故,他反過來問:“國家不惜賜給你高官顯爵,這是為什麽?”

“是因為皇帝對我有恩情。”

“錯!”

“嗯?”

“那是因為皇上認為你有部落。”周以悌往外瞧了瞧,“你瞧瞧你這麽少的人馬,回去還想拿俸祿?你先想想自己該怎麽辦吧,生死都難保啊!”周以悌的話讓闕啜忠節甚為驚恐,他哈哈大笑,“你這個事兒吧,放在以前很難辦,但現在好辦。如今的宰相是宗楚客、紀處訥二人,他倆專權用事,你不如賄賂他們兩位,就說自己留戀故地,想留在這裏不走了。你不去朝廷,自然也沒人殺你。但你也不能閑著,就說你想領著安西和吐蕃的兵馬去打娑葛。”

闕啜忠節點了點頭,坦然接受了這種坑爹的假設。

周以悌呵呵笑道:“還有一件事你不可不辦,你讓朝廷派阿史那獻當可汗,招撫十姓突厥,使郭虔瓘(山東歷城人,西部邊將)發拔汗那的兵自助;如此,既不失部落,又能報仇。到那個時候,你再入朝,身價可就不一樣了,豈可同日而語!”

闕啜忠節果真拿出了一大筆財產,派人送到了長安,交到了宗楚客和紀處訥的手裏。事情越來越糟了,郭元振聽說後,大為惱火,上諫道:“陛下啊,吐蕃不能用,他們暫時求和不是因為羨慕大唐有文化,而是最近國內瘟疫橫行,又有內亂。委曲求全的時候,還指望他們出兵,豈不是很搞笑?他們安定下來,怎麽會忘了突厥十姓、安西四鎮之地?忠節不顧國家大計,想要為吐蕃當向導,不知道是為什麽,但這樣做,恐怕會危及四鎮,陛下三思。”因為能力有限,李顯分析了半天,也沒判斷出誰對誰錯,於是問宰相。

而宰相,就是宗楚客。

“臣認為,最好的辦法是遣馮嘉賓持節安撫忠節,讓侍禦史呂守素處置四鎮,以將軍牛師獎為安西副都護,征發甘、涼二州以西的兵馬,兼征吐蕃大軍,討伐娑葛。”

李顯望著白白凈凈、身材偉岸的宗楚客,吐出兩個字,“很好!”而我,卻很想狠狠扇宗楚客的臉,按照他的意見去做,碎葉出事了。

要知道,宗楚客老師的嘴很不嚴實。上奏以後,他口無遮攔,當著娑葛使者(來獻馬的)的面把計策說了出來。使者聽後,騎著快馬就往碎葉跑去了。娑葛知道了長安的計劃,發五千騎出安西,五千騎出撥換,五千騎出焉耆,五千騎出疏勒,大舉進攻。這就是宗老師辦的好事,兩萬鐵騎,朝著四鎮和十姓發動了突然襲擊。遠在疏勒的郭元振在河口立柵,不敢輕舉妄動。而闕啜忠節和馮嘉賓,正在計舒河口。娑葛遣兵直入,生擒闕啜忠節,殺死馮嘉賓。一路殺到了僻城,又生擒呂守素,將之綁在驛站柱子上猛砍泄憤,砍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