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月革命

No.1:一個字頭的誕生

且說李通的造反圖謀胎死腹中,李家先後六十四人遇難。所幸的是,劉氏和李家結盟之事,只有李通李松等少數幾人知情,而且都順利逃脫,因此,劉氏家族暫時並未受到牽連。雖說少了李通這個盟友,但如果原本約好的南陽各地豪傑不打退堂鼓的話,造反計劃未嘗不可以照常進行。於是,李通滅門案一出,劉縯立即派遣賓客到各縣重申前意,要堅持起兵不動搖。然而,豪傑們見已經驚動官府,知道官府必然有備,不敢再輕舉妄動,紛紛推辭,借口千奇百怪:這個老母生病,那個媳婦有孕,這邊兒子忤逆,那邊閨女思春,總之一句話,咱這幾天不是很方便,要不你劉縯先上得了。

豪傑們的臨時變卦,讓劉縯一下子蕭條下來,破滅的夢幻,碎成一地一地的傷感:想造個反,咋就這麽難!

外援泡湯,劉縯要想繼續起兵,只能寄希望於荊州的綠林軍和青、徐二州的樊崇軍,只要他們能夠取得一場關鍵性的勝利,重挫朝廷的威風,揭穿官軍紙老虎的面目,則局勢馬上就會出現轉機。

然而,綠林軍的表現卻讓劉縯大失所望:四個月前,規模一度達到近六萬人的綠林軍突然遭遇瘟疫,病死者將近一半,作為根據地的綠林山必須放棄,然而何去何從,眾首領意見不一,誰也不肯服誰,最後幹脆散夥,一分為二,各謀出路。王常、成丹等率部西入南郡,改稱“下江兵”;王匡、王鳳、馬武、朱鮪、張卬等人北上南陽,改稱“新市兵”。經過瘟疫和分裂,曾經強盛一時的綠林軍,業已元氣大傷,淪為窮寇,仿佛風中之燭,光亮不了多久。盡管兩個月前,在南陽平林又多出了一支流民部隊,陳牧、廖湛聚眾千余人,號稱“平林兵”,但也只是小打小鬧,同樣難成氣候。

好在,青、徐二州樊崇軍的表現給了劉縯莫大的鼓舞和安慰。

我們應該還記得,去年樊崇軍流年不利,在青徐州牧田況的擠壓之下,處境岌岌可危,幾乎已到了覆滅的邊緣。隨後王莽又派遣景尚、王黨二將,領兩萬中央軍,前往青徐二州協助田況圍剿樊崇軍。然而,景尚和王黨自恃天子委任,根本不把田況這個地方長官放在眼裏,二人立功心切,一味自行其是。另一方面,中央軍都是外來兵卒,對這方土地和百姓並無感情,所到之處,多有殘破,和樊崇軍幾無區別,甚至更為糟糕。軍紀敗壞如此,其戰鬥力可想而知。結果,中央軍遭遇樊崇軍主力,一戰潰敗,景尚和王黨二人也為亂軍所殺,成為迄今為止官兵陣亡的最高級別的軍官。這是本年二月的事。

景尚和王黨陣亡的消息傳回長安,滿朝震動。王莽大怒,決定派遣一支更為強大的中央軍,將樊崇軍一舉蕩平。在確定新的中央軍統帥時,王莽頗費了一番腦筋,最終決定由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共同領軍。人選一出,百官皆欷歔不已:太奢侈了,實在是太奢侈了。

王匡和廉丹組成的主帥陣容,的確極盡豪華之能事。從官職上看,太師為文臣之尊,更始將軍為武官之冠。從威望上看,王匡是王莽族侄,宗室之親,有他在,放心;廉丹百戰名將,勇猛絕倫,有他在,安心。

名臣加名將,堪稱絕配。更有善諛者,對王匡和廉丹的東征做惋惜痛心狀,道:二公此番東行,長安的星空將為之暗淡一半。

王莽對王匡和廉丹此行寄予厚望。這二人就好比是朝廷的模特,帝國的形象代言人,不出場則已,一出場便要光鮮閃亮、威震四方。正因為此,王莽不惜血本,為二人配備了最精壯的軍隊,士卒由二人擇優挑選,各郡縣的駿馬倉谷以及帑藏,也聽任二人隨意調用。

大軍未發,朝廷上下已是歡呼雀躍,從此以後,即使反賊量多的那幾天,也不用再擔心了。王匡和廉丹,兵精將良,如虎似狼,你說這麽往東方一開拔,仗幾乎都不用打,反賊們嚇都得給嚇死。

相對於長安的盲目樂觀,身處戰場最前線的田況卻備感焦慮,火速上書王莽,力勸其收回成命。田況所上之書,開篇明義,曰:“亂可亂,非常亂。反賊無食而作亂,郡縣無能而搗亂,朝廷無知而添亂。三亂並起,亂之又亂,是亂矣。”再言中央大軍不可輕出,出則利少而弊多,曰:“竊見詔書欲遣太師、更始將軍。二人爪牙重臣,領兵少則無以威示遠方,領兵多則沿途空竭,無以供養。空復多出將帥,郡縣苦之,反甚於賊。”既然中央大軍不可輕出,然則何以制賊?唯有堅壁清野!曰:“宜急選牧、尹以下,明其賞罰,收合離鄉;小國無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積藏谷食,並力固守。賊來攻城,則不能下;所過無食,勢不得群聚。如此,招之必降,擊之則滅。”最後,田況再立軍令狀,曰:“委任臣況以二州盜賊,必平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