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 內閣會議(第2/2頁)

這一番話說的四平八穩,可是大家夥也聽得出來,唐毅定了調子,明顯傾向於變法一派,高拱難免嘴角上揚。

只是高肅卿也改了不少脾氣,沒有直接往前沖,而是讓馬仔先來。

張居正沉著臉說道:“次輔,諸公,治國重在治吏,吏治清明,則天下大治,吏治昏暗,則天下大亂。自從嚴黨把持朝政以來,任用私人,破壞考評制度,官員調動升遷頻繁,不能各安職位。加之嚴黨鉗制言路,以致科道官吏,魚龍混雜,良莠不齊。多有不肖之徒充斥期間。故此我以為當整飭吏治,此為首要之務!”

當然吏治大壞,並非嚴黨全是嚴黨之責,徐階無原則地袒護言官,也是一大亂源,只是張居正不舍得拿老師出來鞭屍,故此只能把罪責推給嚴黨。

但即便是如此,趙貞吉也承受不了,好你個張居正,竟然充當起高胡子的打手,你忘了嗎?沒有徐閣老,能有你的今天?

忘恩負義,吃裏扒外!

趙貞吉振衣奮袖,就要好好教訓張居正一番,見他有動作,高拱突然把眼珠子瞪圓了,從裏面射出兩道寒光,心說趙大洲,別人怕你,老夫可不怕你。

“咳咳!”

唐毅突然咳嗽了兩聲,“諸公,今日是論事,不是論理。張閣老提出整頓吏治,我認為是恰如其分的,至於該如何整治,容後再議。”

說著,唐毅揮動大筆,鄭重寫下吏治兩個字,這就代表改革的一個方面。其他六個人一見,也暗暗點頭,第一次開會,就鬧得不歡而散,實在是有損內閣大學士的臉面,大家夥還是悠著一點。

果然接下來的氛圍就輕松了一些,第二個說話的是唐汝楫,“我認為軍制也該調整,近些年南軍北調,小站一役,重創俺答,足見我大明健兒不比任何人差,只要好好訓練,是能夠大勝仗的,眼下九邊軍戶,積重難返,京營上下,徒有其表,朝廷每年靡費數百萬兩,竟然不能禦敵於國門之外,實在是奇恥大辱。軍制,不改不成!”

這也沒有什麽說的,第二大內容就此確立。

話匣子打開,陳以勤也開口了,“我以為眼下民生艱難,苛捐雜稅,多如牛毛,不說別的地方,光是去歲以來,北方諸省水旱蝗災不斷,京畿附近,十室九空,百姓爭相逃遁,我以為應當約束官吏,於民休息,休養生息。”

他說完,張居正卻微微搖頭,“陳閣老,您說百姓淒苦,我是贊同的,而且要我說,天下已經千瘡百孔,猶如一堆幹柴,只等著一點火星,就會燃起燎原大火。只是您開出的藥方,我並不贊同,所謂休養生息,那是百姓有所生計的時候。例如洪武朝,經歷幾十年的戰亂,十室九空,民力凋敝,天下空田荒地無數,故此百姓可以生息繁衍。可是眼下呢,天下之田,十之七八都落到了大戶巨室手裏,占天下九成的百姓,只有三成的田地可供耕種,說是於民休息,其實不過是讓老百姓自生自滅而已。”

這話可有點重了,陳以勤沉著臉道:“張閣老有什麽高見?”

“自然是清丈田畝,推行一條鞭法!”張居正突然變得神情激動,他不自覺地看了一眼唐毅,目光之中帶著傲然。

他張居正不是醉心權鬥的小人,他之所以打頭破臉,拼命要擠進帝國的權力中心,是因為張居正有足夠的自信,他才是最適合挽救大明危局的那一個!

“太祖爺訂立規矩,官紳可以豁免田賦,本是體恤士人的良法,而且免稅田產也有數額規定,例如京官三品以上,可以免糧四百畝,五品以上為三百畝,依次遞減。到了嘉靖十年,又修改規定,一品大員可以免糧二十石,免丁役二十,每降一品,逐次遞減。”

張居正說著,不由自主攥緊了拳頭,“朝廷規矩如此,奈何不肖官紳,家中動輒萬畝良田,豢養家丁數以百計,結果地方官吏竟不敢清查田畝,按律征稅。以致田賦一年比一年少,不得不轉嫁少地百姓頭上,百姓受不了壓榨,近幾十年,投獻成風。那些官紳受朝廷洪恩,不思報答,反而挖朝廷墻角,破壞稅法,大賺其利,儼然一群碩鼠,故此要想真正愛惜民力,就應該清丈田畝,重新厘定田賦!”張居正的話擲地有聲,振聾發聵。

第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