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刀下留人

沈青煙就說過表哥金萬貫是遼東最有名的豪商,尤其是手眼通天,無所不能。張恪只當會穿金戴銀,威風八面,不可一世。

哪知道金萬貫竟然只穿著粗布的衣衫,吃硬面餅子,而且他的模樣絲毫不是裝出來的,吃完了一張,還把手裏的碎屑倒進嘴裏,一點都不浪費。

這哪裏是遼東首富,分明就是一個趕腳的車夫啊!

金萬貫笑著站起身,到了洪敷敎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施禮。

“洪大人,小人是替朝廷管著礦場,替朝廷做事,替宮裏做事。手裏每一文錢都是朝廷的信任,並非我金某人的私產。倘若萬貫肆意濫用,那就是拿自己的脖子去試鬼頭刀,小人還沒有那麽傻!”

洪敷敎笑道:“金先生如此謹慎做事,實在是商人的楷模,只是洪某身在京城就聽人提起過,金萬貫握著遼東九成以上的金銀礦場,家裏有金山銀山。既然如此,凡事過猶不及啊,金先生你覺得本官說的可有道理啊?”

“洪大人教訓的是,只是小人覺得如此已經很好了,衣服不冷即可,食物吃飽就行。家父當年開始經商的時候,連續趕路兩天,一點幹糧都沒有,餓了只能大口喝水。小人從十五歲開始和家父行商,頭三年都是住在馬棚裏面,靠著一堆馬糞睡覺。如今的日子已經是到了天上,萬萬不敢再有奢求!”

聽著金萬貫的話,洪敷敎十分感慨,忍不住說道:“金先生真是天下商人的楷模,如今世上奢靡之風日盛,尤其是那些富可敵國的豪商,更是花錢如流水,全然不知國事艱難!”

金萬貫笑道:“洪大人憂國憂民,小人佩服,其他的豪商大族金某管不了,可是小人靠著朝廷吃飯,整日都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聽著兩個人的對話,張恪心裏暗暗盤算。

如果只看著金萬貫的舉止做派,絕對是天底下天字一號的良心商人,簡直就是儒商的典範。

可是老天開了個玩笑,張恪去廣寧的時候就見識了金萬貫的別院,他敢說金萬貫絕對不像表現的這麽溫良恭儉讓!

是狐狸就不能沒有騷味!

你越是演,老子就越能看出你的假!

越是假,你就越可疑!

給大哥洗脫罪名的突破口說不定就在他的身上。

張恪想到這裏站了起來,笑著走到了金萬貫的對面。

“金先生,在下也做一些生意,有些事情想要討教一二。”

金萬貫急忙轉頭,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站在了對面,眉目清秀,白白凈凈的,只是高挺的鼻梁,銳利的眼神帶著一絲殺氣,讓人不敢小瞧。

“哈哈哈,這位朋友要是金某人沒看錯,你可不是商人,倒像是領兵的武將!恐怕和經商不挨邊吧?”

洪敷敎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永貞,金先生的眼光不賴吧!”

“恩師,金先生眼光的確不錯,可是頭腦卻未必靈活。”

金萬貫一聽頓時笑了起來,玩味的看著張恪。

“在下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腦筋不靈活,究竟哪裏說錯了,還請朋友不吝賜教。”

張恪嘿嘿一笑:“金先生,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馬上就要充任大清堡的備禦。可是手下軍戶逃亡,田地荒蕪。糧餉收不上來,偏偏朝廷的銀子又不夠。想來想去,就只能靠著經商撈點外快,補貼軍用。”

金萬貫點頭說道:“朋友果真是好官啊,武將多想著克扣錢糧軍餉,你竟然要貼補軍隊,實屬難得。要是在下記得不錯,大清堡是在義州衛吧,距離廣寧不遠,如果想要經商,最好去廣寧馬市!”

這個金萬貫的確有兩把刷子,一下子就把自己賺錢的門路給點破了。

張恪笑道:“金先生果然厲害,只是長途販運並不容易。在下剛剛看到了金先生的車隊,所用馬車一般不二,都相當結實,還插了金家的旗號,不知道金先生可有空余的車輛,就算我租用也可以!”

金萬貫微微一笑,說道:“朋友的確好眼力,按理說有洪大人在這裏,在下不能剝了你的面子。只是這車隊那是金某的專用,除了我們金家商號之後,能用車隊的都是和金某合股的朋友,外人是不行的!”

“哦!”

張恪笑道:“做生意嘛,規矩最大,我明白。”

幾個人又談論了幾句閑話,大家全都疲憊不堪,躺下沒多時,響亮的鼾聲此起彼伏,一幫壯漢子,聲音之大,差不多能把房蓋兒鼓起來。

張恪睡不著,也沒心思睡,兩只黑亮的眼睛仰望著房梁。

從剛剛的話中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如果大哥真扣押了金家的商隊,金家的馬車又不外借,那金萬貫就極有可能向韃子走私,他就是遼東最大的黑心商人!

想想沈青煙當初所說,金萬貫有本事弄到老奴手裏的藥材,再加上前後表裏不一,這家夥的嫌疑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