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當今歐洲國家中盡管統治者的地位不如以前穩定而統治力卻增強了[1]

如果你仔細回想一下以前的情況,你就會驚恐地發現,在歐洲,似乎所有事物都無限地加強中央政權的特權,而個人卻變得更為弱小,地位更低,也處在更危險的處境上。

歐洲各民主國家也有著同美國一樣的普遍永恒的對中央集權的傾向。此外,他們還有美國人所沒有的大量的次要因素和偶然因素。可以說他們朝著平等走出的每一步都讓他們愈加靠近專制統治。

只需要環顧我們四周並審視下我們自己就可以確信這一點。

在我們之前的貴族時代中,各個統治者被剝奪了或者喪失了他們權力中的一些內在的權利。還不到一百年前,在大多數歐洲國家中,掌管司法、征召士兵、組建軍隊、征收稅款甚至制定和解釋法律的都是幾乎完全獨立的個人或者組織。而國家則在試著將這些本屬於統治者權力的自然職能收回。政府在所有與它有關的事務中,都不會再在它和人民之間設立中間政權,而是由它自己來處理人民的各種事務。我不是[2]想譴責這種集中權力的行為,我只是把這個狀況表述出來。

在這個時期,歐洲仍然存在著大量代表地方利益和掌管地方事務的次級政權。而現在大部分這種地方政權已經消失了,它們要麽就迅速地消失,要麽就完全地隸屬於了中央。在歐洲的整片土地上,領主們的特權、各城市的自由、地方的自主行政權都將被消滅,或者已經被消滅了。

歐洲在半個世紀以內經歷了許多場目的完全相反的革命和反革命。[3]但這些行動在某一點上是有共同點的,那就是它們都動搖或者消滅了次級政權。那些在被法國征服了的國家中的地方特權沒有被法國廢止,但卻被擊敗了法國的統治者們消滅了。這些統治者們摒棄了法國大革命為這些國家帶來的新事物,只留下了中央集權。這是他們唯一接受的從革命帶來的東西。

我想說明的是這些從以前的階級、團體、個人身上成功地剝奪下來的各種各樣的權利,如今並沒有用在建立起一些更民主為基礎的次級政權上,而是全方面地集中在了統治者手裏。就算是最低等的公民,統治者們也要親自領導他們的每一方面,親自處理他們的哪怕最細微的事務。[4]

在舊時的歐洲,幾乎所有的慈善機構都是由個人或者團體掌控的,而現在它們或多或少都依附於統治者,在一些國家中,它們還是直接由統治者管理的。國家給饑民提供食物,為生病的人提供物資和住所,為失業者提供崗位的機構,成為所有苦難的幾乎是唯一的救濟者。

在如今的大部分國家中,教育事業也像慈善事業一樣成為了國家的事業。國家從孩子母親的臂彎中將孩子接收過來,大部分時候是要過來,然後托付給它的代理機構。負責激發每一代人情感和賦予每一代人情感的也是國家。教育機構也如同其他所有機構一樣有著統一的規範,其中的差異性,如同自由中的差異一樣日漸消失了。

我也不怕這樣說,在當今的幾乎所有的基督教國家中,不管是天主教還是新教,宗教也面臨著落入政府控制的危險。[5]並不是說統治者們熱切渴望自己能擁有修訂教義的權利,但是他們越來越希望自己能掌控教義的解釋權。[6]他們剝奪了神職人員的收入,給他們制定固定的薪水,將神職人員所具有的影響力轉到自己身上為己用,還將他們收編進公職之中,甚至大多數時候成為他們的下屬,以便依靠他們來深入每個人的內心最深處。[7]

但這只是整個情景的其中一個畫面。

統治者的權力不僅擴張到了古老勢力的整個範圍,就如同我們看到的一樣,但是他們還不滿足於此,他們還想將權力範圍擴大到方方面面,並且如今他們的權力已經染指到了個人獨立上。大量的在過去看來是完全不受政府控制的行為現在也會受到它的管轄了,並且這種受控行為變得越來越多。[8]

在貴族制國家中,政府權力通常被限制了範圍,在只與國家利益有著直接可見的關系的公民事務上,它才可以做出領導和監督,而在這個範圍之外的其他地方則是選擇聽之任之的態度。但是在這些國家中,政府好像忘記了一點,那就是個人的不幸和痛苦會損害全體公民的幸福生活,並且有時候保護民眾個體也是一種公眾責任。

我們這個時代的民主國家卻走上了另一個相反的極端。

很顯然我們的大多數領導者們想領導的不僅是整個國家,可以說他們也認為自己應當對他們統治下[9]的所有個人的行為和個體命運負責,應當引導和教育每一個人應當做出怎樣不同的行為,如果有需要的話,不管人們願不願意,都要教導他們如何獲得快樂和幸福。[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