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果然是她?

李世民眉頭一挑,問道:“何事?”

李魚道:“臣先至蒲州,巡察城中風貌,偶見城南辟一坊之地,盡植芷蓿,飼養數百只,其間尚掘地為池,有大塘一口,內有黃河大鯉魚數千尾,盡皆遣漁夫冒風波之險,自大河中捉來。”

李世民好奇道:“坊中植草,何其難也。掘地為池,莫如需用時直接去河中捕捉,以一坊之地做這些事,似乎得不償失?”

李魚道:“若單純以農漁之事觀之,確實不值。不過,如果這羊和鮮魚,是用來供應天子和隨行重臣的,那就大大地值得了。”

李世民默然,李魚雖然一臉贊賞的表情,其實已經把一件緊要事告訴了他,至於他怎麽看,自己決定就是。

野外山坳中盡多野草,可以用來養羊,黃河中也盡多大魚,可以捕捉。有人在城中辟出一坊之地種植苜蓿,又掘地為池,用來養魚,當然不是從經濟利益出發。

雖然李魚沒說這事兒是誰幹的,李世民業已明白,必是蒲州刺史趙元楷所為無疑。李魚那句“用來供應天子和隨行重臣,那就大大地值得”尤其誅心,已然是把趙元楷的媚上之意點得很清楚了。

李世民沉默有頃,揮揮手道:“退下吧!”

李魚向李世民長揖一禮,退出了宮殿。

內侍近前,輕聲道:“聖人是否歇息一下,申時一刻,趙元楷還要迎聖人登鸛雀樓,為聖人及眾臣接風洗塵。”

李世民點了點頭,起身向後宮走去。

彼時有身份的貴人頗為重視個人衛生,一般一天最少沐浴兩次,行路在外期間,自然是不甚方便的,但是對天子來說,這也不叫難事。李世民沐浴一番,又歇息了一陣,直到未時三刻,內侍才喚醒皇帝,開始著裝打扮。

申時未到,群臣已盡數集中於離宮之外,在這些隨行重臣們中間,李魚雖然也是大紅袍,卻不夠看了。群臣之中,紫袍的在前,紅袍的在後,紅袍官兒當中,又按品秩和權柄劃分,李魚屈居末位,站在最外側候駕。

趙元楷先行趕赴鸛雀樓準備去了,本地官都在鸛雀樓下等候,離宮外都是京官。李世民登上禦輦,儀仗擺開,便往鸛雀樓行去。

李魚隨在隊伍當中,之前他明明已經點出過這趙元楷的媚上之舉,本以為皇帝會大發雷霆,今見他不動聲色,不由暗暗慶幸:“到底是三品大員,封疆大吏,便是天子,也不肯聞一言而決,幸虧我說話還算含蓄,若太過直白,又沒魏征那般資歷,這直臣只怕是要當得人人敬而遠之了。”

大隊人馬往鸛雀樓而去,行至一條長街,忽地鐘馨齊鳴,仙音緲緲,那樂聲毫無煙火氣,莊嚴之中自有一種恬淡味道。

“心好命又好,富貴直到老。命好心不好,福也變禍兆。心好命不好,災禍轉福報。心命俱不好,遭殃且貧夭。心可挽乎命,最要存仁道……”

歌喉清靈,聲音清脆,隨著那歌聲,就見一群人浩浩蕩蕩而來,其中有人擡著一個井字狀的木台,台上站立一個少女,赤膊、露頸、亮臍、赤足,身上穿著色彩鮮麗的帶狀衣裳,衣裳只遮住了身上要害,大腿胳膊盡數呈現,小蠻腰上臍眼撲了金粉,婀娜裊娜之間時時有金光閃耀。

隨著那音樂和歌聲,少女在台上翩躚起舞,憑虛禦風,宛若天仙。

道路兩旁有禦林侍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地戒備,這一行人突然出現,登時引起了他們的戒備。不過那且歌且行的一行人到了道路旁卻不再往前走,而是佇立原地,繼續歌唱舞蹈起來。

敦煌飛天舞!

這充滿異域風情的舞蹈,極是賞心悅目,由那木台上的美人兒表演起來,更是娉婷動人。

李魚跟在隊伍最後面,老遠一見,那曼妙體現、妙好容顏,雖然因為離得遠,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是那眉目宛然,便是楊千葉。

李魚在馬上抻長了脖子望去,恰見那少女一個飛天的動作亮相,眼眸向這邊看來,眉間一點嫣紅,煞是醒目。眉目如畫,遠遠看去不甚清楚,但宛然便是楊千葉的模樣。

“糟了!這死妮子要動手!”

李魚情急之下,立即催馬向前沖去。

此時因為路邊這突如其來的一行人,皇帝的禦駕已經停住,後邊的文武大臣盡皆騎馬,只不過文臣騎的多是太平馬,一種騸過的、性情溫和的馬匹。他們也隨著禦駕停下,紛紛擡頭向前望去。

李魚卻是在隊伍中間急急前行,馬頸上銅鈴叮叮當當響聲清脆。這自人群中一穿過,登時引得眾大臣為之側目:“噫?這小官兒莫不是驚了馬?怎麽這就沖上去了?”

前方一曲剛剛歌罷。這是散樂樂,蓮花落的前身,是僧侶出家人沿途募捐時所唱的警世音樂,只不過到了後世不斷簡化,那歌詞也漸漸世俗化,變成了叫花子的專用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