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尋尋覓覓

華蓋,黃帝所作也。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常有五色雲氣,金枝玉葉,止於帝上。有花葩之象,故因而作華蓋也。

而華蓋,也就是傘的原形。只是這最初的傘,是高貴者專用的,而且彼時還沒有紙,傘面都是用絲制成,普通百姓就算允許你用,也用不起。

到了今時今日,傘則以紙傘居多了,只不過那紙都是特制的,用油浸過或塗過蠟的。

蘇有道今日依舊在制傘,制作的是一把絲綢面的傘,很顯然,這是一柄權貴人家定制的傘,所以用料很講究。

實際上,在這個年代,制傘算是技藝很是高超的匠人了,尤其是制作一把好傘,對於官紳權貴、使相千金們來說,也是行頭中不可或缺的一件重要道具。

在後來的時代,傘在遙遠的英國發揚光大,成了紳士們出門必須攜帶的標準配具,那時由制傘名家所制的傘,是很為它的持有者提升身份的。

大道上,行人絡繹。蘇有道就坐在路邊傘棚下,專心地制作著他的傘。以他的身價,要開一間傘鋪,收幾個學徒,又或者就在自己家裏營業,同樣不虞生意,但他喜歡在路邊制傘。

雖然,行人行在路上,他自坐在街邊,你不看我,我不瞧你,其實該走進心裏的,不知不覺便走進去了,走進了心裏,便也融進了他的手裏,然後便鑄進了他的傘裏。

所以,蘇有道常自誇,他的傘裏有七情、有六欲,有靈魂。

傘面已經丈量裁好,用的上好的素綾,陽光透光棚子散照其上,發出瑩瑩的光,蒙在傘架上試看時,輕盈的仿佛一朵蒲公英,仿佛吹一口氣,它就會飛起來,盈盈地飄飛入湛藍的天空。

蘇有道提起筆,又放下,傘面太素了,該點綴些什麽,但一時之間,他卻想不出該添加些什麽畫面。蘇先生作畫與制傘一樣,他不想僅僅做技藝技巧的展示,而且想蘊入他的情感。

聽起來這是一件很玄奧的事,但是每一個買到蘇先生所制好傘的人,都感覺自己所擁有的傘,與普通的傘截然不同。或陽光、或憂郁、或思念、或執著,持著他親手所制的傘,似乎總能從中品味到某種鮮活的感覺。

尤其是當有合適的環境或氛圍相匹配的時候,持一把傘,看雨打芭蕉,看蛙鳴荷葉,看流螢飛舞,看輕雲攏月……

蘇有道正躊躇著該在這柄傘上繪制一副什麽樣的圖案,一輛油壁車停在了他的攤子前,兩個俏麗的小丫環從車上跳下來,放好腳踏,掀開轎簾兒,攙了一個雖然身懷六甲,姿容卻極是驚艷的美人兒姍姍下來。

“足下就是蘇有道,蘇先生?”

龍作作盯著執筆沉吟的蘇有道看了一陣兒,這才開口問道。

蘇有道擡起頭,就看到一雙很俏的眼睛。因為身懷有孕,龍作作的臉頰稍顯豐腴,但是她的眼睛極俏,而且極為有神,顯得有些犀利,因為眼神過於突出,就襯得那臉頰顯得瘦削了。

“足下就是蘇有道蘇先生嗎?”

那雙嬌艷的唇再度啟動,龍作作極為俏媚,但眼神犀利,這對女孩子來說,會略顯鋒芒,但是因為她那雙紅艷艷的唇瓣,所以那鋒芒便成了熾烈,火一般的熾烈。

蘇有道從未在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身上,看到如此個性的鮮艷與熾烈。蘇有道臉上逸出一絲微笑,輕輕點了點頭,放下筆,道:“不錯,小娘子要制傘麽?”

龍作作目光中不可抑制地湧起一抹怒氣:“我想請教足下,李魚今居何處。”

蘇有道聽著她濃郁的西涼口音,忽然記起了之前對李魚所做的那番調查,幾乎是刹那之間,他就猜到了眼前的女子是何人,尤其是看到簇擁在油壁車左右那些明顯是隴西風格裝束的健壯騎士。

蘇有道微笑道:“小娘子識得李家郎君?”

龍作作道:“我是他的妻子!”

蘇有道輕呵一聲,道:“原來如此,小娘子應該是從褚將軍府聽說的吧?蘇某自離開褚府,與李家郎君便少有來往了。”

龍作作瞪著他,一字字地道:“本姑娘只是向足下請教他如今的住址!”

蘇有道一拍額頭,失笑道:“啊,蘇某糊塗了,李家郎君麽,現如今住在延康坊楊思齊府上。”

龍作作皺了皺眉,自語道:“楊思齊,這又是什麽人?”

蘇有道正色道:“楊先生乃當世大匠,與在朝為官的閻立本閻大匠旗鼓相當,蘇某制傘,亦曾求教過楊先生。”

蘇有道說完,便望著龍作作的背影,閉上了嘴巴。因為龍作作自語之後,根本沒聽他的解說,已然轉身登上了車子,往車中一坐,吩咐一聲,車子便轆轆而去,投入夕陽之中。

“龍家大小姐,妻子?呵呵,這回更有趣了。”蘇有道望著遠去的車隊,喃喃自語:“原來李魚與龍家大小姐已然定了終身,連夫妻之實都已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