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說書人

陳飛揚是個幫閑。所謂幫閑,就是為他人提供幫、代、辦、服務的人。這職業並不穩定,來去自由。

幫閑也分三六九等,第一等幫閑是幫官人,譬如信陵君手下的雞鳴狗盜二位,說是門客,其實就是幫閑。這等官宦身邊的幫閑,最容易出人頭地,一旦受到賞識,那就前途無量,比如高俅高太尉,原本就是陪著端王趙佶玩鞫蹴的,一不小心就玩成了太尉。

第二等幫閑是幫有錢人。同樣略通文墨,會打雙陸,對奕下棋,說噱調笑,跟著富家公子幫嫖貼食、陪賭伴酒、插科打諢、奉承助興。

再下一等的幫閑,直接就混在娼竂妓院、酒樓茶肆之中,又或者仗著自己熟悉人情世故,能說會道,又有些社會關系能夠利用,幹些債務中保、交易中介的事,抽分子,吃回扣,兼職掮客,拉皮條等各種雜務。

陳飛揚就是這一種了。

再差一些的,既沒技藝傍身,也沒奉迎的口才,只管閑混日子,打聽到誰家辦喜事,就早早上門去,幫著打雜、應酬、湊熱鬧,誰家辦喪事,就去充當挽郎,誰家升了官、上了榜,就上門報喜弄點賞錢。

狗頭兒就是這一種幫閑了。

除了這最差的一種幫閑,其他三種幫閑都有一個共同點:有眼力見兒,會來事兒,手腳勤快,口齒伶俐。

陳飛揚既然是這樣一個幫閑,讓他說起李魚在利州的諸般事跡,豈會說的幹巴巴的,一樁樁、一件件,俱都被他說的栩栩如生,繪生繪色,一時滿堂皆靜,人人入神。

良辰姑娘按照常劍南的吩咐趕回饒耿斃命之處,遵照她的吩咐,那血案現場還不曾收拾,不過饒耿、麥晨、榮旭三人的家人已聞訊趕來,在二進院子裏號啕不已。

良辰也不理會,徑直到了那秘密的內室,繞到屏風後面,仰頭看了看,又出去提了張幾案回來,豎在那裏,縱身躍上幾案,一塊塊地探摸屋頂承塵,忽然發現有一塊能夠松動,嘗試了一下,將那承塵板推開,果然露出一個洞口。

良辰蹙了蹙眉,這入口倒是能把頭探進去,但裏邊通道太過狹窄,怎麽可能通過?不要說是成人,就算只是一個身體尚未長開的七八歲的孩子,如果不會利用身體在小範圍內的蠕動騰挪來使力的技巧,鉆進去後也是寸步難行。

不過,她還是按照常劍南的吩咐,探頭進去,仔細觀察了一番,當她的目光落在那管道中時,神色頓時一凜。

良辰伸出手去,輕輕抹了抹那管道的下面,又扭頭看了看管道入口另一側,有了對比,看得更加清楚。管道中的浮塵明顯不一樣,一側是天長日久落下的浮塵,約有指甲厚度,而另一側,就像拿了一個巨號的雞毛撣子掃過了似的,雖然掃的並不幹凈,但絕對是有東西拖過,而且看那痕跡,非常新。

“真的有人能從這裏邊鉆出來?”

良辰喃喃自語,始終不敢置信。她不知道這管道通向何方,也無法做近一步的檢查,站在那兒呆思片刻,便縮回了身子,將承塵板還原,躍落地面,將幾案也放回了原處。

良辰姑娘匆匆趕回樓上樓,心中想著李魚屈服於常老大,接受了常老大招納時自己對他的鄙視,再想到今天饒耿之死,對李魚於欽佩之外竟然由衷地產生了一絲敬畏。

她跟在常劍南身邊,見慣了真正的人上人,是一個有見識的人。徒具一身卓絕超凡的武功的人,她不怕,那種人想懟天逆地,縱橫天下,簡直是妄想,彈指間就能被人滅了。

真正可怕的人,是有謀略的人。如果能智勇雙全,那就更加的可怕。如果這個人不但智勇雙全,而且心性沉穩,心思縝密,能屈能伸,謀而後定,那就極其的可怕,一旦成為敵人,絕對是一個讓你寢室不安的可怕對手。

在良辰姑娘心中,此時已經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如果饒耿真是李魚殺的,非萬不得已,絕不與此人結怨。一旦結怨,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在最快最短的時間內把他幹掉,否則,從此永無寧日。

良辰姑娘懷著這樣的想法,匆匆趕回樓上樓,推開房門,就見那陳飛揚站在大廳中間,神采飛揚,唾沫橫飛,指手畫腳,仿佛……在說書。而大當家的盤膝坐在幾案之後,歪著頭,托著腮,聽得津津有味兒。

除了美景俏生生地站在大當家的背後,其余諸人也早在兩側榻後坐定,大堂中間只有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趴著。站著的是陳飛揚,趴著的是李魚。

就聽陳飛揚道:“話說小郎君端著一勺子金汁,走到任太守面前。任太守駭得面如土色,咬緊了牙關不敢開口。小郎君命我捏開任太守的嘴巴,不理任太守怨毒地比的目光,將勺子往任太守嘴巴上一堵,就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