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分道揚鑣

長安,終於到了。

隊伍掐算著路程,在次日中午可至長安的時候,在一個鎮子上歇宿下來。

次日一早,李魚起床,正要洗漱一番,忽然發現桌上多了一摞文書。

褚龍驤是個武夫,不擅舞文弄墨,以前只在邊關打仗,也不耐煩聘個文案師爺隨從前後,所以一應繁文縟節能省則省,同僚袍澤、朝中百官都知道他的情況,所以褚大將軍有些禮數不到的地方,也就沒人在意。

如今褚大將軍也有自己的師爺了,那感覺,就像是小孩子過大年,穿了新衣裳,哪有不得瑟一番給人瞧瞧的道理,所以興致勃勃地安排李魚寫些書信,這些書信都是給他駐守在各地的老戰友的。

書信的大意就是告訴他們:老子從隴西調回長安任職啦,以後你們要是回京述職,記得打聲招呼,老子要請你們喝花……喝大酒,不醉不準走。還有,別忘了帶禮物!

李先生自然把這些文案工作全部外包給千葉姑娘了。本來這些東西並不著急,大可安頓下來之後再廣而告之,所以李魚交待任務的時候,也沒讓楊千葉盡快完成。但,現在整整齊齊一摞書信就擱在桌子上。

這顯然是昨兒夜裏,楊千葉悄悄潛入,放在桌上的。如果楊千葉不是進來放書信,而是要取李魚的人頭,只怕真就是悄然而來,悄然而去,無聲無息,無人知曉了。

但是,楊千葉何必連夜寫完這些書信,又悄然潛入他房中?

李魚心中登時湧起一陣不祥之感,他赤著腳兒搶到桌前,就見擺在書信最上面的是一張紙,用鎮紙壓了一角,上面赫然一行大字,字跡婉約秀麗,李魚雖不懂書法,卻也已經是看熟了的,那正是楊千葉的筆跡。

“自與君識,恩怨難了。萬緒千頭,實難言表。蒙君援手,沒齒不忘!今日一別,各自逍遙!”

她走了。

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掉了。

李魚拈起那頁紙,反復讀了幾遍,怔怔出神半晌,才輕輕一嘆。

李魚心中,隱隱然有種不舍之意,這一路上,並沒有什麽坎坷不平,也沒有發生什麽轟轟烈烈的事情,但點點滴滴,卻如涓涓細流,不知不覺,灌滿了他的心思,令他情愫暗生。

連李魚都覺得,自己似乎是太濫情了些。西北,還有一個栗特尤物癡心等待,長安,還有一個純情佳人,翹首以盼,他實在不該再有拈花惹草之事,可感情上的事,又豈是全憑理智可以評斷的?

只是,這淡淡一條紅線,剛剛隱現,便就此斷去了。

也好,也好!畢竟,從理智上來說,李魚既明白自己不宜再沾孽緣,而且以楊千葉對復國的熱衷,他既不可能從此追隨,跟著她去光復什麽大隋,也就和她絕無什麽可能。

只是,理智是理智,情緒是情緒,又豈是有了理智就能心平氣和下來的。此情只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如今咀嚼起這句話來,心中真是別有一番感悟滋味。

褚大將軍穿著小衣,站在廊下,拿青鹽抹了牙齒,又用泡好的柳枝潔齒,正在刷牙。古語“晨嚼齒木”,說的就是他這種情形了。

一路行來,此時已是早春三月,風輕氣朗,剛剛度過一冬,換了輕衣,一身輕爽。再加上今日就能趕到長安,褚大將軍情緒很好,刷個牙都刷得眉開眼笑的。

他正刷著牙,就瞧李魚從房間裏出來,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樣。

褚龍驤灌了口水,漱了漱嘴裏的青鹽吐掉,仍然帶著一嘴的鹽沫子,向李魚擠眉弄眼地笑道:“年輕人,來日方長,你可悠著點啊。”

李魚呆了一呆:“啥?”

褚龍驤嘿嘿笑道:“我就知道,宿營於野時,你不方便做些什麽,這不,剛一住了店,有了較隱秘的住所,你就恣情放縱起來了。哈哈,先生昨夜可是太過操勞了啊?”

李魚這才明白褚龍驤在打趣些什麽,不禁苦笑,操勞個鬼啊,人都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李魚順勢道:“學生正要說與大將軍知道,我那女奴,還有幾個部曲……昨兒晚上,全跑了!”

褚龍驤剛剛又灌了口水,正仰著頭,在喉嚨裏“嗬嗬”地嗽口,一聽這話,頓時“噗”地一聲,仰天噴出一團水霧。褚龍驤趕緊抹了把臉,瞪大眼睛,愕然看著李魚道:“跑了?你什麽意思?他們做了逃奴?”

李魚無奈地點了點頭,幾個大活人不見了,總得對褚龍驤說個理由,要不然這事兒也繞不過去。如今也只能借這個由頭來解釋了。褚龍驤怪叫道:“跑了?真真的豈有此理!來人、來人呐……”

李魚趕緊阻止道:“大將軍,算啦!我在隴西,買這女奴,收這幾個部曲,本也沒花幾個錢,他們既然不願追隨於我,便由他們去吧,強扭的瓜兒不甜,抓回來,也沒甚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