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

笙歌燕舞,看台中心十幾個舞男翩翩起舞,眾人中,無論是高官之女,還是攢錢一見姿容的平民百姓,無不被中心那名舞男吸引了目光。

中心男子身著火紅霓裳,長袖一掃,散至舞台開外,不知掠過何人的臉,勾起一陣騷動起哄,袖口一收,芊芊素指復又攏了輕紗,起舞弄清影。

待到一曲終了,伴舞紛紛散去,蘇言方擡眸,正見男子立於紛飛花瓣中,模樣清麗,身姿修長,底下一片酒後的叫好聲,粗著嗓門的高聲大喊的,隨處都有。

王遠和李斯二人自然在其中,王遠更是高聲揮袖:“美人兒,到這裏來。”

一旁有人罵罵咧咧:“老子先看上,誰這麽不長眼,敢……”

她身邊的女人忙扯著他攔住,示意她往王遠幾人這邊看,這女人眯著眼睛,看清後立即噤了聲。

那不是與蘇丞相之女交好的王遠嗎?

王遠向來如此“狐假虎威”,其母三品官員,聽上去威風,實則在這些京官之女眼中都不夠看的,若非她身邊有個“蘇言”,“蘇言”卻不是個善茬,母親權傾朝野,誰也不願與她結下梁子。

底下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蘇言收回了目光,幾乎立刻是意識到這是借了自己的身份。

天可憐見,她並不想繼承原著那番“風流紈絝”,落得個壞名聲,處處給自己立了不知多少看不慣她的人。

於是蘇言十分真誠地對王遠表明:“不,我不需要,那是你的事。”

王遠要如何調戲親近這男子倒也無妨,左右別叫來侍奉她就行。

王遠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許多日不見,竟如此生分?再說了……”她指了指低頭走來男倌,“你不是一貫偏愛這類型的?”

蘇言:我不是我沒有!

原主作的死,什麽時候才能不牽連到她,蘇言就該上山焚香了。

“我……”蘇言想說我她娘的對這款一點興趣都沒有,但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我一貫偏愛如此類型……”

不知是不是錯覺,走近的那名男倌眼睛似乎亮了亮。

蘇言又道,“不過如今口味有變,倒也覺得一般。”

說完扯著範何其吃起了糕點,蘇言不得不承認,不愧是風月之地,便連糕點都做得這番別致,桃花酥,果子餅,玲瓏月餅,色澤誘人不說,味道還別致,像是寒冬裏體驗了四季芬芳。

王遠笑了一聲,“那便我一人享用了”,便半摟著那男倌,玩起了喂食的遊戲。

範何其在一旁面色奇怪:“這不似你以往作風。”

其實換做是以前,她是斷斷不會這般直言的,尤其“蘇言”並不甚看重她,但方才蘇言舍了另外二人,反倒坐到她身邊與她談了起來,一時問候宅子裏衣食住行如何,一時和她討論酥餅果子味道如何,著實是一副親和模樣。

“嗯,你都說了那是‘以往’了,”蘇言不怎麽在意,說白了三人中最不了解蘇言的,就是這範何其,她們幾個人聚會,叫上範何其的次數屈指可數,了解“蘇言”最淺的就是她。

蘇言含了一塊果子餅,道:“如今春闈在即,我身為丞相之女,總得用功靠個功名,倒也不說如何高中,不落於下等也算是增光了。”

她這話半真半假,其實是蘇母昨日特地拖丫鬟傳了口信,當著謝明允的面,讓她靠出個功名,還暗示蘇言,只要她應考,定然榜上有名——但蘇言自然不能在旁人面前說,否則不小心流出去可是舞弊的罪名。

但實話說,蘇言想自己考一回,不靠蘇母,也得爭口氣。

範何其驚了,“你要科考?”

這話聲音惹來幾人側目,範何其自知失禮,忙閉口不言,半晌才小聲問道:“你有何必要去考,蘇丞相自會為你安排官職。”

蘇言搖了搖頭,無奈道:“終究是‘名正言順’些。”

“……”範何其半是羨慕半是心驚,“祝你順利。”

蘇言悶了口……裏的茶水,想起這事就心煩又無奈,她這現代人的思想和文化,在古代可還有施展之地不說,要科考,面臨的第一大難關,便是字。

她從醫多年,早就練就了那一手除了內行人誰也看不懂的“狂草”,倘若有五個字,能一筆寫成絕不寫做三筆五筆。

練字,實屬科考面前一大關卡。

又是深夜,蘇言糾結了一會,去書鋪買了本字帖,打算回府練字,忽略了店裏夥計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選了副最為基礎的,差不多是這時代十歲出頭,讀書女子用的臨摹字帖。

沒辦法,在這裏,她寫字水平的確連十來歲的小孩都比不上。

蘇言摸了摸衣襟,懷裏放著一帶樓裏另點的糕點,用厚厚幾層油紙打包系繩,應當不會有油漬溢出,她卷了卷字帖,塞入寬大袖袍中,摸著黑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