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皇帝殺手(第3/8頁)

孝武帝加強皇權需要人手,認為孫泰是個人才,從廣州召回,封為輔國將軍,做了一任太守。王恭叛亂,孫泰堅定地站在朝廷一邊,糾集數千人馬,攻打王恭。他的行動獲得司馬元顯的好感,兩人經常湊在一起研究長生不老之術。以此為契機,孫泰更加肆無忌憚地發展五鬥米道的勢力,江東幾乎成了孫泰的天下。

五鬥米道孫泰一系的蓬勃發展引起高門士族極大恐慌,孫泰和司馬元顯關系鐵,在討伐王恭戰爭中支持朝廷有功,誰都不肯出來放第一炮。有一個家族受不了,跳了出來,陳郡謝氏。謝氏家族是在三吳地區發展,確切地說在會稽(今浙江紹興一帶),它的莊園,它的財源都在那兒。說是門閥顯貴,沒有財富支持,用不了幾代就會衰敗。

謝氏家族的代表人物謝玄在淝水戰後卸掉兵權,拼命在會稽封山占水,廣造田園,以求永世之資。謝玄之孫,著名詩人謝靈運的《山居賦》曾勾畫出謝氏莊園的龐大:“北山二園,南山三苑……田連岡而盈疇,嶺枕水而通阡,阡陌縱橫,塍埒交經。”

孫泰勢力在會稽的發展嚇壞謝氏家族,會稽內史謝輶上表稱孫泰謀反。謝輶是謝安重用的人。在謝氏家族和孫泰之間,朝廷很快做出選擇,司馬元顯當即誘殺孫泰。

孫恩逃往舟山群島。為什麽跑到島上,神仙不都住在海上嘛。孫泰死了,道徒們沒有人認為孫泰死了,都以為他蟬蛻登仙,繼續給予其侄孫恩支持,運糧送水。孫恩在海島中糾集一百多名亡命徒眾,時刻準備復仇。

如果東晉朝局平安無事,孫恩很難掀起風浪。然而上天給了孫恩一個機會,這個機會就是東晉各個階層矛盾的總爆發。年輕魯莽的司馬元顯一腳踩上一顆足以讓大晉王朝從此灰飛煙滅的地雷。

鑒於王敦、桓溫、王恭的教訓,面對桓玄、殷仲堪、楊佺期占據荊、江、雍、秦、梁、益、寧諸州地區,專擅賦稅,不事朝廷的局面。司馬元顯希望徹底改變自東晉以來高門士族掌握軍隊而朝廷無兵可用的局面,著手組建一支完全由自己控制的新軍。

組建軍隊,需要人,需要錢。新軍的人員和裝備從哪裏出呢?以上七州不可能,江淮地區需要戰備,況且已有北府軍,也無可能,只能是三吳地區。

東晉自建國以來,面對北方威脅,屢次出兵北伐,常由荊州擔綱。桓溫死後,謝安當政,北伐重任落在江淮地區。支持江淮戰場的物資供應全部來自三吳。謝安動用三吳財富打贏淝水戰爭,謝玄又用三吳財富從事北伐,司馬元顯想用三吳財富對抗王恭和殷仲堪。

三吳地區成為東晉政權賦稅徭役的重負區。在朝廷和門閥世族的雙重貪婪索取下,居住在三吳地區的國家編戶農民生活悲慘,徭役賦稅有增無減,一年“殆無三日休停”。因此五鬥米道在三吳地區飛速發展也在情理之中。

魏晉以來實行世兵制,兵、民分籍,凡入兵籍的士兵及其家屬為兵戶。兵戶世代為兵。兵戶男子年滿十六歲以上,國家可隨時征調為兵。士兵行軍作戰居無常處,衣食不周,生死難蔔,人們視為畏途。兵戶還要承擔國家各種徭役,士兵逃亡,又罪及家屬,兵戶處境十分艱難。總之一句話,好漢不當兵。

南北方常年戰爭,兵戶越打越少。東晉是莊園經濟,豪強地主擁有大批附屬農民,國家控制的編戶農民很少。再說,自由民根本不願意當兵,這就是東晉正規軍組織不力的原因。

司馬元顯發現一批人適合當兵,什麽人呢?“免奴為客者。”本來是豪強們的奴隸,後被放免為客。客比奴隸強,奴隸賣藝又賣身,客只賣藝不賣身。強歸強,不經朝廷或主人允許,客也沒有離開主人的自由。

司馬元顯以朝廷的名義下詔,赦免這部分客離開主人,有個附加條件,必須當兵。強制征發浙東諸郡“免奴為客”中的壯丁到京都建康當兵,號曰“樂屬”。王莽改制的時候不是把奴婢稱為“私屬”嗎?司馬元顯把這部分客叫做“樂屬”,就像現在某些捐款一樣,自願的意思吧。

此詔一下,“東土囂然,人不堪命,天下苦之矣”。誇張了吧?一點不誇張,民怨沸騰!首先,浙東的高門士族、庶族地主一齊反對。第一,為什麽浙東地區搞,其他地區不搞呢?地方歧視嘛,是不是因為我們好欺負;第二,客原本是地主們的私產,壯丁整勞力,你朝廷一紙詔書說弄走就弄走了;第三,“免奴為客”的農民不願意,本已經從奴隸上升到半自耕農,卻被征發為地位更為低下的士兵,自然不情願,還美其名曰“樂屬”,搞得好像很樂意似的。

浙東地區民心騷動。孫恩一看,機會來了。公元399年十月,孫恩從舟山群島率百余人登上大陸。這讓人想起從厄爾巴島回到法國的拿破侖,孫恩一路勢如破竹,人們紛紛響應,幾乎兵不血刃,攻破上虞城,進占會稽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