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帝國疑雲(第2/9頁)

以遷都為契機,拓跋珪加緊漢化進程,按照中原國家習俗即皇帝位,改元天興。改掉以前留發辮的習俗,命國人束發加帽。

按照北魏的舊習俗,每年夏初祭祀天神和宗祖廟;每年夏末率領部眾去陰山做退霜祈禱;每年秋季剛開始時去西郊祭天。現在改了,完全依照中原國家的古制祭廟、朝會。

北魏國模仿古都洛陽、長安和鄴城,在漢代平城的基礎上大興土木營造新都。宮殿、園苑、廟台一應俱全。平城國都的建築規模之巨、數目之繁多、布局之謹嚴、規劃之完整前所未有。

平城分皇城、外城和郭城。外城方二十裏,外郭周圍三十二裏,有門十二,“其郭城繞宮城南,悉築為坊。坊開巷,大者容四五百家,小者六七十家”。京畿範圍東至代郡,西及善無,南及陰館,北盡參合。

北魏政府為改善環境,從城北引如渾水,從城西引武州川水入城,使魏都城內有潺潺流水,東西魚池有遊魚嬉戲。水旁弱柳、絲楊、雜樹交蔭,配上巍峨的宮殿樓閣,真是花團錦簇一般。唐代文人張嵩的《雲中古城賦》描繪了平城昔日的壯麗:“靈台山立,壁水池園,雙闕萬仞,九衢四達,羽旌林森,堂殿膠葛。”

拓跋珪把各地官員、豪強盡數遷到平城充實人口。經過其後歷代帝王努力,到公元494年孝文大帝遷都洛陽。北魏在平城建都九十七年,歷經六帝七世,成為當時北方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擁有百萬人口,在當時世界也是首屈一指的大都市。

都城的遷徙,對草原牧民的生活造成沖擊。就像清朝末年,人們從土地耕種走向機器大生產,懷疑、排斥、反抗,從牧民到貴族、從一個部落到另一個部落像瘟疫一樣不斷蔓延。為防止草原牧民集體反抗,拓跋珪準備拆散他們的部族,加快漢化。“離散部落”的政策悄悄誕生。

貳 離散部落

離散部落就是將部落中的牧民離散,在北魏它是一項國家政策,策劃者是漢人張袞。張袞字洪龍,上谷沮陽人,性格純厚篤實,好學,有文才。起初在郡裏做一名五官掾的小官,五官掾沒有固定的職務,就是太守的左右手,幕僚角色。

拓跋珪復興代國稱王,張袞選為左長史,成為拓跋珪決策圈子中的一員,“常參大謀,決策幃幄”。破劉顯、擊柔然、抵禦燕軍入侵、入主中原等一系列戰役中,張袞為拓跋珪出謀劃策,算無遺漏,拓跋珪言聽計從,也算一對千古知遇的君臣。

張袞在拓跋珪尚未建立功業前經常對人說:“昔樂毅杖策於燕昭,公遠委身於魏武,蓋命世難可期,千載不易遇。主上天姿傑邁,逸志淩霄,必能囊括六合,混一四海。夫遭風雲之會,不建騰躍之功者,非人豪也。”張袞自比樂毅、荀攸,看準拓跋珪是能夠統一天下的英雄。

遊牧民族入主中原,在魏晉之前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匈奴人譜寫了這個神話,羯人和氐人,還有慕容鮮卑人繼續著神話傳說,最終結局均以悲劇收場。張袞意識到單純靠胡人的武力統一不了天下。

鮮卑民族想要在中原立足,比起匈奴、羯、氐和羌各族來,困難更多。匈奴和羯族在東漢末年已然入塞,氐、羌更不用說,長久以來,一直和漢人共同勞作生息,適應農耕文明生活方式比較快。鮮卑人則是典型的遊牧民族,長期生活在大草原,對農耕很陌生。怎樣才能把鮮卑人變成漢人?

張袞提出“離散部落,編戶齊民”的國家政策。不讓他們放羊,讓他們種地。強制解散血緣關系的各部落,分給土地讓牧民耕種。把牧民固定在土地上,使他們成為國家的編戶農民,不再隸屬於部落大人。

張袞好狠,一舉斷掉遊牧民的根。拓跋珪借賀蘭部戰敗之際,拿賀蘭部開刀,使親舅舅賀訥成為無所統領的孤家寡人。這不過是個開頭,當然不止賀蘭部一家,解散後的部落牧民變成普通民戶,分地定居,不許自由遷徙,部落君長大人也當做普通民戶看待。

魏軍攻克中山後,遷徙後燕境內漢人及慕容鮮卑等雜夷三十六萬、百工伎巧十余萬口到平城,分牛分田,和分土定居的拓跋鮮卑人一道成為北魏的農民。為給遊牧人做示範,拓跋珪親耕藉田,帶頭務農,為百姓做表率。北魏的農業經濟得到快速發展,但是遊牧守舊勢力依然強大。北魏國內並存兩種文明,兩種制度,雙方展開了一輪又一輪的鬥爭,這種鬥爭貫穿整個北魏歷史,甚至直到北魏滅亡,他們仍然在戰鬥。

漢人和鮮卑人的矛盾被激化,沖突不可避免。“諸部子孫失業賜爵者二千余人。”《魏書•太祖紀》中的一句話把矛盾顯露無遺。部落聯盟中許多人的子孫失業了,估計不肯務農,拓跋珪只得安慰性地賞賜爵位。以拓跋儀和穆崇為首的鮮卑貴族開始反攻,把矛頭指向漢人領袖張袞。收拾人要抓住小辮子,張袞有什麽小辮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