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參合陂之戰(第4/6頁)

中部大人王建破壞了魏王的良好願望,提議坑殺降卒:“燕眾強盛,今傾國而來,我僥幸大捷,不如全部殺掉,使燕國空虛,攻打他們就容易多了。抓獲強盜再把他們放掉,不是有違情理嗎?”王建是烏桓中的大族,世代與拓跋鮮卑聯姻。祖姑是拓跋郁律的王後、什翼犍的母親,王建和父親都娶拓跋鮮卑公主為妻。代國復興,任外朝大人,與和跋等十三人共參軍國大事,他的話極有分量。

殺降,在古代戰爭中常見,以此來消滅敵國有生力量。征服敵國有兩種方式,武力和宣傳。一般來說,兩手政策同時使用最好。戰爭勝利後,將敵國士兵斬盡殺絕就會使說教宣傳變得蒼白,不利於統治他國。拓跋珪起初不同意,對諸將說:“如果聽王建的主意,我怕日後南方人仇視我們。”作為處於野蠻時代的拓跋鮮卑貴族們,眼光沒有那麽長遠。當時魏國不夠強大,不可能讓威脅到他們利益的有生力量存在,諸部大人都支持王建。

拓跋珪盡坑降卒,時過不久,他就後悔了。他意識到,自己埋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種子會發芽,會爆發難以估計的力量。坑殺降卒不是拓跋珪首創,他也不是最後一個施暴的人。白起坑殺降卒,導致趙國最終亡國,卻不能阻止趙人起兵反秦;項羽坑殺降卒,保證秦人無力再反,卻不能阻止劉邦因關中建立基業;拓跋珪坑殺降卒,沒有保證燕國不再反擊,也沒有延遲北魏攻取中山的步伐,但他最終還是打下中原。事物本身都具有兩面性,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罷了。

漫漫黃土如煙如霧地散下,五萬生靈就此窒息,無盡的冤魂彌漫在參合陂上空久久不散,亡魂在等什麽呢?不過數月,他們心中的戰神,他們的父親慕容垂便來祭奠了。

叁 英雄暮年

參合陂的失利讓慕容垂悔之不及,為自己的自負和輕敵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很快慕容垂從懊惱之中清醒過來,決定再次征伐北魏。朝臣們是持異議的,只有慕容德和他靈犀相通,“索虜以參合之捷,有輕太子之心,宜及陛下神略以服之,不然,將為後患。”慕容德說得很清楚,北魏已經不再把大燕的皇儲慕容寶放在心上,如果您再不去征服他們,未來的燕國必定會受到欺淩。

慕容垂有最擔心的事,百年之後,太子慕容寶挑不起大燕這副重擔。燕國三面受敵,南有晉國,西有秦國,北有魏國。他不擔心晉秦兩國,晉國北伐每每虛張聲勢,雷聲大雨點小,往往不了了之。秦國地處關中,西面既有呂光的涼國、乞伏部的西秦、鮮卑的吐谷渾,又有大大小小的各族政權,晉國也虎視眈眈地盯著長安。姚興自顧不暇,更不消說打他燕國的主意。

拓跋珪的魏國不同,北方各族均被其征服,勢力遍布草原大漠。參合陂戰後,拓跋珪不會滿足做他的草原之鷹,從拒絕接受燕國封王就可以看出他野心的端倪,若其南下,大燕首當其沖。慕容垂後悔當初太過輕視,不過那時沒辦法,西燕慕容永不得不除,丁零人不得不討,以至於養虎為患,現在後悔來不及了。一旦自己撒手歸天,慕容寶絕不是拓跋珪的對手,就是拼了老命,也一定要擊敗拓跋珪,使子孫後代不再憂慮。

參合陂的慘敗讓慕容寶聲望大跌,慕容寶為扭轉低落的人氣,請求二次出塞。慕容垂不會讓這位活寶再去丟人現眼,他要禦駕親征。參合陂之戰,燕國主力軍隊損失殆盡,只得征召地方部隊。慕容垂讓清河公慕容會代替高陽王慕容隆鎮守龍城,陽城王蘭汗代長樂公慕容盛鎮守薊城(今北京)。下詔調動慕容隆和慕容盛的龍城、薊城精銳甲兵集結到中山,準備再次大舉攻擊魏國,報參合陂兵敗之恥。慕容隆的龍城甲兵陣容齊整地開進中山,燕人低落的士氣總算稍有振奮。

公元396年,北魏登國十一年三月,參合陂大戰後的第四個月,慕容垂留下慕容德守中山,親率大軍北征魏國。慕容垂深知自己兵少,只能出奇制勝。他不從馬邑和幽州出兵,直接引兵西奔太行山,不走太行山已有的隘口,而翻越青嶺(今河北易縣西南)到達天門,下令軍士鑿山通道,艱難地翻越太行山,偷渡桑幹川向獵嶺(今山西代縣東北夏屋山)進發。

先鋒慕容農和慕容隆突襲平城(在今山西大同)。燕軍的奇襲戰術取得成效,兵臨城下,魏國平城守將拓跋虔才得到消息,倉促出戰,命喪桑幹川。魏軍於是大潰,燕軍攻克平城,盡收魏國部落三萬余家。慕容垂率得勝之師北上,命慕容寶和慕容隆為前隊,直指雲中。

拓跋虔是魏國第一虎將,以壯勇知名,武力絕倫,從小跟隨拓跋珪征戰草原各部,屢立戰功。拓跋虔力大無比,嫌平常的槊又細又短,改成大槊後還嫌輕,刃下綴銅鈴。他使的弓力是常人的數倍,北魏歷代朝廷把他的硬弓存在京都平城的武庫中作為紀念,讓後人瞻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