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露灑桶狹間(第3/9頁)

“眼睛看不見,但是心可以。”

“你說來這裏要取回屬於你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呀?”

“女人。”

“女人?”

“我是北條家的人,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主公本已將公主許配給我,卻突然中途變卦,將公主又許配給今川氏真。這根本不是公主的意志,完全是一出政治交易!當然,政治婚姻是戰國亂世的慣例,從主公的角度而言,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但我仍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如果就這麽忍辱咽下奪妻之恨,那麽我有何面目活在這個世上?士可殺不可辱,我連夜離開北條家來到這裏,化妝潛入駿府。本打算瞅準時機救出公主,不幸被駿府警衛發覺。我奮力殺死數名侍衛,好不容易才逃到這裏。不過……”說到這裏,他略微停頓了一下:

“你我既然有緣相遇,罷了,取走我的首級,回去請功吧!”

“你不惜身家性命潛入駿府,難道僅僅就是為了從氏真身邊奪走公主?”

新六郎被對方有勇無謀的魯莽舉動驚呆了。

當時,今川、武田、北條三家國境接壤,互相貌合神離,隨時都準備借機吞噬其他二家。

今川家一直伺機入主京都,之所以遲遲不肯動身,就是擔心北條氏背後突然發難。與上杉謙信素來水火不相容的武田和今川家也有同樣的擔心。為了集中兵力對付宿敵,對武田而言,同今川、北條兩家結成聯盟是十分必要而且必需的。

血債要用血來償

同樣,以關東為主要領地的北條家,必須時刻提防今川、武田兩家的勢力浸透。三國同盟對三方而言有益無害,彼此皆大歡喜。

通過太原崇孚從中調停,三方締結了駿甲相三國同盟協議:氏政(北條信康之子)娶信玄女為妻,氏真(今川義元之子)娶氏康女為妻。

天文二十二年(1553年)七月,賴姬(北條氏康之女)出嫁今川氏真。原來的未婚夫羞憤之極,一氣追至駿府城內欲奪回未婚妻。明白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新六郎驚嘆之余,不禁對此人的大膽無畏很是欽佩。

“死亡本是武道的最高境界。侍奉主公為的是什麽?一句話—士為知己者死!主公既然將公主下賜給卑職,就不該中途變卦。為討回公道,我不惜身家性命追蹤至此。哪怕是家臣,也有作為武士的基本尊嚴。既然公主已嫁到今川家,我無意破壞兩家的和睦,只是想要氏真給我一個交代。可惜,我低估了駿府警衛的實力,眼看距離公主寢室只有一步之遙,卻被他們發覺……我奮力斬殺數人逃到這裏,作為武士,我已經盡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好了,你快點動手吧!”對方邊喊邊沖了出來。

新六郎嚇得渾身打了個戰栗:來人全身被鮮血浸透,就像剛從血池中爬出來一樣;臉上血肉模糊,已看不出五官原來的具體位置;在新六郎看來,這樣的人,和死人並無任何區別。但縱是這樣,此人黑暗中仍能清楚感覺到新六郎的一舉一動,可見其是真正的武林高手。

“果然是忠勇之士,領教了。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在下植村新六郎,是松平竹千代的家臣。主公現在作為人質被抵押在今川家中,在下也跟隨來此侍候主公起居。”由於敬佩,新六郎不知不覺間對此人改說了敬語。

“好漢幸會!原本我也沒有打算死在今川氏家人手中,你來的正是時候。本想拜托你當‘介錯⑥’,但我現在連切腹的力氣也沒有了。快,抓緊時間動手吧!”對方命令道。

“不過……閣下智勇兼備,在下深表欽佩。有件事困擾在下許久,百思不得其解,還望您不吝賜教。”

新六郎簡短講述了先君廣忠如何被巖松八彌殺死,八彌又是如何出現在崇孚家中的事。

新六郎話語剛落,對方哈哈大笑道:

“哈哈,此事先前我早有所聞,聽你這麽一說,答案就全部揭曉了。一切都是崇孚的傑作:三河地處交通要道,是上京的必經之地,今川家對這塊寶地早已垂涎三尺。只要廣忠公一死,松平屬下家臣團必將四分五裂,屆時趁機攻取三河,豈不易如反掌?這正是崇孚的企圖所在!一定是他買通巖松八彌刺殺了廣忠公。果如崇孚所料,不但如今的岡崎被今川家納入領內,就連竹千代殿下也作為人質被抵押在駿府城內,成了籠中之鳥。崇孚不愧是今川家族的頭等智囊,只有他才能想得出如此絕妙的一箭雙雕之計。”

說完這番話,對方已是奄奄一息。

通過不知名武士詳細的解說,新六郎胸中困擾已久的疑團頓時雲消霧散—這一切,都是崇孚精心謀劃的詭計。

“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是有緣,這把刀就送給你吧。全憑這把刀護身,我才能夠單槍匹馬闖入駿府。這是一把非同尋常的寶刀,你可以用它取下我的首級,也可以用它一雪前恥。給,快點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