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廢立(第2/4頁)

當然,李林甫是從來不會跟張九齡發生正面沖突的。在眾人廷議的時候,他故意不置一詞,一直等到下殿之後,才故伎重施,湊到一個近侍宦官的耳邊嘀咕了一句:“此乃皇上家事,何必問外人?”

顯而易見,李林甫這句話,有一石三鳥的作用:一、武惠妃對他的拜相出力甚多,他理當回報;二、迎合皇帝,打擊張九齡,向首席宰相之位再靠近一步;三、壽王李瑁一旦被立為太子,他李林甫就立下了定策之功,來日李瑁當皇帝,他這個大功臣自然可以把朝政大權牢牢握在手中。

李林甫自以為此言一出,皇帝一定會采取行動,而太子李瑛也一定會乖乖地滾出東宮。可他萬萬沒有料到,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武惠妃自己居然走了一步臭棋,結果就把煮熟的鴨子弄飛了。

正所謂欲速則不達,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武惠妃之所以在這件事上功虧一簣,問題就出在她太過心急了。

就在玄宗因張九齡力諫而猶豫不決的當口,武惠妃竟然吩咐一個心腹宦官去跟張九齡傳話,說:“有廢必有興,公為之援,宰相可長處。”(《資治通鑒》卷二一四)言下之意,只要你張大人高擡貴手,來日李瑁入繼大統,你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武惠妃的這個舉動堪稱愚蠢之極。她明明知道張九齡是個不可能被收買的強硬角色,還派人去跟他做交易,其結果可想而知,只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張九齡指著那個傳話宦官的鼻子一通臭罵,第二天就把武惠妃的那句蠢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皇帝。

玄宗一聽,心裏老大不是滋味。

原本他還以為是太子三兄弟合起夥來欺負武惠妃母子,他當然不能袖手旁觀。可現在看來,反倒是武惠妃有耍弄陰謀詭計的嫌疑。尤其讓玄宗感到不悅的是,武惠妃企圖與外朝宰相聯手顛覆東宮,這是典型的婦人幹政,大大地觸犯了忌諱!

所以,經過武惠妃這麽一折騰,玄宗也就矢口不提廢黜之事了。

太子李瑛就此躲過一劫。

可是,他並沒有從這場危機中吸取任何經驗教訓。隨後的日子,他照舊和兩個弟弟天天泡在一塊,不是罵武惠妃就是埋怨皇帝,沒半點新鮮的。

很顯然,這是一個政治敏感度極其低下的太子,也是一個絲毫沒有謀略的太子。在帝國宮廷這樣一個危機四伏、萬分險惡的環境中,在武惠妃處心積慮、咄咄逼人的奪嫡態勢之下,如此不善於自我保護的太子,注定是要完蛋的。

廢黜風波剛剛過去沒幾天,帝國高層的形勢就發生了重大變化:太子李瑛的保護傘張九齡被趕下了台,武惠妃的政治同盟李林甫出任首席宰相。

一時間,東宮的上空再次烏雲密布。

不過,張九齡雖然離開了相位,但畢竟還是尚書右丞,對朝廷的很多事情還是有發言權的,只要他還在朝中,東宮就沒那麽容易被顛覆。

可令人無奈的是,張九齡現在已自身難保了。

因為李林甫不想放過他。

為了徹底杜絕張九齡東山再起的可能性,李林甫一直在尋找機會,打算把他逐出朝廷。

開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四月,機會終於來了。

事情壞在一個叫周子諒的監察禦史身上。此人是張九齡引薦的,而性格也和他一樣,既自命清高又性情急躁,做事直來直去,從不講究策略。由於看不慣牛仙客這種目不知書的武夫當宰相,加之為了替老大張九齡出口氣,周子諒就對牛仙客發出了彈劾。

只可惜,他的彈劾方式太過拙劣,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按理說,要彈劾牛仙客,最準確的角度應該是說他文化程度太低,又從未在中央任職,缺乏統攬全局的經驗和才能等等,可天知道周子諒是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沒有從這個地方入手,而是拿了一本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讖書,聲稱按書中所言,牛仙客沒有資格當宰相。

此時的玄宗正在器重牛仙客,哪裏聽得進周子諒這種居心叵測、莫名其妙的彈劾,自然是火冒三丈,當場就命左右把他按倒在地,一頓棍棒伺候,直打得周子諒七竅流血,暈死過去。過了一會兒,周子諒悠悠醒轉,玄宗余怒未消,又命人把他拖到百官辦公的地方,再次當眾暴打,最後下了一道敕令——流放嶺南。

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周子諒當然走不到嶺南,才走出長安不久就一命嗚呼了。

李林甫抓住機會窮追猛打,對玄宗說,這個周子諒是張九齡引薦的。言外之意,就是說此次彈劾的幕後主使正是張九齡。

玄宗二話不說,當即把張九齡貶為荊州(今湖北江陵縣)長史。

張九齡一離開朝廷,太子李瑛等人的末日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