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湖口大捷到天京內訌(第3/7頁)

“塘頭堎賊營情況異常。也許是玩弄什麽詭計。”書生軍官報告,語氣很沒有自信。

“異常?”

“沒有一個人影。已經偵察好幾次。據附近農民說,賊兵是昨夜突然移動的。”

“什麽?你是說韋昌輝撤出了陣地?”彭玉麟瞅著曾國藩的眼睛。

“是的。也可能是詭計。”軍官態度極其慎重。

“一定出了什麽事。仔細調查調查。”曾國藩站起來,用手指彈了彈下巴。

曾國藩並不是在睡大覺等著敵人陣營發生混亂。他雖身在南昌,卻不斷派人偵察南京的內幕。根據報告,曾國藩早已知道太平天國首腦中已產生不和,而且裂痕愈來愈深。人們在判斷敵情時,往往摻進自己主觀的推測。曾國藩對情報的分析盡可能避免主觀。真正要發生內訌時,韋昌輝一定會有某種行動表現出來——曾國藩是這麽預想的。

韋昌輝從南昌城外率兵退走,這只能是內訌的前奏,而不會是其他。

“有報告說,幾天前有一個模樣兒長得很古怪的女人進入了北賊陣地,北賊退走和這件事也許有某種關系。”彭玉麟道。彭玉麟整四十歲,比曾國藩小五歲,湖南衡陽人,沒有當過官,李沅發在湖南造反時,他志願承擔平亂任務。太平軍從廣西進入湖南時,他又拿出自己的財產,招募志願軍,他的經歷跟江忠源很相似。曾國藩創辦湘軍時,彭玉麟要求出馬。他這個人私欲不多,不想飛黃騰達,曾國藩對他的這一點很欣賞。

“我明白,水師特別重要,我將盡力去做。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彭玉麟在參加創建湘軍時,提出了條件。

“什麽樣的條件?我能辦到的,一定照辦。”

“很簡單,將來不要我當官,如此而已。”對彭玉麟的這個要求,曾國藩默默點了點頭。

“清朝是滿族王朝,我不屑於在這政權下當官。但是,出於士大夫的責任感,對於鄉土發生戰亂不能置之不管,所以我只是協助您個人……”曾國藩從彭玉麟的話中領會到這言外之意。他們彼此身份相差懸殊,但曾國藩不能把這樣的人當成自己的部下。湘潭勝利,在田家鎮砍斷江上鐵鏈、沖破缺口,都是彭玉麟指揮的,但他並不為此而誇耀自己的功勞。

“湘潭的勝利是由於敵人的內訌。”

最強調敵人內訌的是彭玉麟,這使曾國藩焦急煩躁,他心想:難道敵人陣營裏不發生內訌,我們就不能取勝嗎!可是,太平天國拿下了武昌,擊破江南大營,把曾國藩困在南昌,其勢確實銳不可當,若不發生內訌,恐怕是不會崩潰的。

“有關系嗎?”按曾國藩的想法,女人是不可能和天下動向發生關系的。

“粵匪中女人是經常活動的。”彭玉麟道。

“他們沒有男女之分,失了人倫!”

“常聽到洪賊憎恨楊賊的傳說,憎恨怕是事實,因為目前現狀,楊賊勢力強大,洪賊處境困難。若要下手,為了讓楊賊喪失警惕,利用女人也是可能的。”

“這不是不可考慮的,總之,要注意今後南京的形勢。最近跟南京的人們聯系不順利……”曾國藩所謂的南京的人們是指他派去的情報人員。

“警戒愈來愈嚴了,尤其在江南大營潰滅後,變得更嚴了。不僅是南京,途中也是如此。”

“聯系如果能夠更順利一點,會了解到更多情況的。”曾國藩對韋昌輝退走的真相做了種種推測。同一時間,上海的連維材做出了更為準確的判斷。

“警戒情況有點異常,看來這是針對天王,而不是對清軍。”在維多商會樓上,連維材對理文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也是這麽想的。”理文點了點頭。

“江南大營已潰滅,看來東王判斷時機已到。過去沒有邁出這一步,因為有江南大營的存在,現在沒有江南大營了,再也不需猶豫了。”

“萬歲事件恐怕就是前兆。”理文道。

“那是很幼稚的做法。不過,從東王來看,恐怕是一個措施。”

所謂萬歲事件,是指東王楊秀清又利用“天父下凡”這一最厲害的武器,來提高自己的公開地位。天父耶和華附體在楊秀清身上,向天王洪秀全問:“你和楊秀清都是我兒,都有功勞,可是,為何你是萬歲,楊是九千歲呢?”根據太平天國規定,僅稱天王為“萬歲”,其他東王、南王、西王、北王、翼王等遞減一千歲來稱呼,所以楊秀清是“九千歲”,他的兒子稱“千歲”。

碰到“天父下凡”,洪秀全只好跪伏在地上道:“是,東王打江山有功,應稱萬歲。”

“那麽,我問你,東王世子為何只稱千歲呢?”天父借楊秀清的口,繼續問道。

“東王已稱萬歲,他的世子也是萬歲,子子孫孫都是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