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死地(第4/5頁)

太平軍可能全軍覆沒。

清軍後路軍奪取了風門坳,整頓隊伍,準備一口氣沖進金田。前路軍在武靖江南岸的思盤設立了指揮部,布下夾擊太平軍的陣勢。太平軍雖準備了北逃的路,但必須要找到機會才能秘密逃脫,此時若在敵人面前公開走“密道”,恐怕在逃跑前就會全軍覆沒。

太平軍一籌莫展。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清軍前路軍絲毫沒有出擊的意思。

“又鬧別扭啦!”向榮一臉鄙視。他想乘勝制敵於死命。他一心以為前路軍會進攻驚恐萬狀的敵人,可卻沒有一點動靜。後路軍各指揮官歪著腦袋,迷惑不解,將士們也莫名其妙。

“到底怎麽搞的?”有人突然感到疲憊不堪,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不願起來了。

“哼!原來是……”向榮終於識破了烏蘭泰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盡管晚了些,但他不會看錯的。在思盤前路軍指揮部裏,烏蘭泰撇著嘴巴,嘴角帶著奇異的微笑。現在前路軍若出擊,太平軍將全軍崩潰。賽尚阿就會向北京報告,說向榮以破竹之勢攻破匪軍,奪取風門坳,並借勢搗毀金田匪軍老巢。首功算向榮的,前路軍不過作為陪襯,沾了他人的光。

“不幹!給別人當陪襯,絕不幹!要立功,得靠自己!”烏蘭泰心想。

有人這樣寫道:“諸帥忌向(榮)之濘功,不肯策應,終不能克。”不僅烏蘭泰,他下面的將領達洪阿、開隆阿、李能臣、王錦繡等都帶著同樣情緒。

太平軍處於生死關頭,拼命加強防守,清軍很快便失去了進攻時機。

賽尚阿是過來人,自然早就覺察出個中因果。“前途多難啊!”賽尚阿不高興地噘著嘴巴,“他們既那樣打算,咱也有自己的打算,走著瞧吧!”

清軍將領一味擔心別人建立功勛,彼此互相牽制。風門坳之戰一周後,烏蘭泰試探性地進攻新墟,向榮也進軍紫荊山。

太平軍要南下,必須渡過武靖江。他們開始拆除新墟的民房。民房一間一間地拆,裝作秘密的樣子,拆下的材料被編成木筏子,這工作也不是公開進行。但若從對岸注意觀察,也可大體看出是在幹什麽。

“在編木筏子啊,是打算要渡江吧,一幫外行,我來領教領教他們的本領!”烏蘭泰冷笑一聲,一臉鄙視。他太過自信,過於輕敵。他覺得,若是自己秘密編木筏,自然要想些更好的辦法,哪能這般只管鉆頭,不顧屁股。烏蘭泰始終也沒意識到對方這是故意做給他看的。

“密切注意江面!”烏蘭泰提醒部下。

新墟的太平軍終於恢復了生氣。理文和新妹已經回來,沿途一切已準備就緒。大軍計劃八月十六日借月光轉移。即便清軍在八月十五的中秋宴會上喝得爛醉,他們也不會輕易放松偵察。他們不僅會看天空的月亮,還會向太平軍陣營裏瞅上幾眼。所以太平軍決定將一千精悍將士留到最後,不時出來活動,迷惑敵人。清軍判斷,太平軍的意圖是向南逃竄。所以他們對太平軍向南的動作特別敏感,反而疏忽了北邊。從新墟北上的道路都是山間小道,十萬大軍不可能一次通過,所以這條路線首先被清軍排除在外。十六日,入夜,老人、兒童和傷員開始轉移。接著,分駐在各村裏的前軍、左軍將士,在蕭朝貴、石達開等人率領下,悄悄走入了山間小道。一旦進山,不論怎樣公開活動,對岸的清軍也看不見,道路雖窄,但這一晚月光明亮,行軍速度比預想的還快。大約一小時後,新墟一帶的中軍,在楊秀清指揮下,護著洪秀全北上。隔了三十分鐘,韋昌輝的右軍與馮雲山的後軍也迅速轉移。

夜已深。一千名將士在新墟繼續堅持了四個小時,清朝似乎並沒有發覺。

太平軍的計劃成功。直到天亮,清軍才發現情況不對。烏蘭泰渡過武靖江,進入莫村、新墟大肆掠奪後,燒毀了所有民房。清方史料上記載,太平軍夜間在桂平新墟一帶放火逃跑,但這說法不合情理。太平軍乃是秘密逃脫,若放火便會被清軍發覺。新墟民房確實被燒光了,但那是清軍幹的。為泄憤,烏蘭泰命部下大肆掠奪,放火後,朝古林北追擊。這裏道路狹窄,到處堆積著木材障礙,有些地方道路已被破壞,清軍要先下到山谷,再登上山崖,行動緩慢。向榮命烏蘭泰追擊太平軍後軍,自己和巴清德則急行軍趕往江口。向榮雖聽說太平軍已從古林北山道逃脫,但他根本不相信太平軍真的要北上。

“他們遭到包圍,所以要暫時避進北邊山道,繞個大圈子後必然南下。”

武靖江流入黔江,在桂平縣城繞一弧線向北流為大黃江,北流至江口,又繞一弧線,向東南方向流去,是為潯江。潯江向東流,經梧州市,入廣東,則為西江,是廣東第一大河。十萬太平軍若進入西江下遊,向榮便會落個失職之罪,他必須要阻止這種情況發生。清軍從江口入平南縣,一路北上強行軍至官村廟,這才稍微休息一下。通過居民的情報,太平軍早已掌握了清軍行蹤,馮雲山早就在此設下伏兵。時來運轉,在即將同向榮交戰前,天又忽然下起了雨,異常大的雨。清軍彈藥相當充足,但他們帶的槍大多是造價低、樣式舊的火石槍,淋了雨便不能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