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烈火真金

造就大英雄的時代,即是產生大叛徒的時代。有多少至死不渝的忠誠,就有多少鮮廉寡恥的叛賣。將領與將領的思想交鋒中,王耀武不是勝者。陳毅向真理低頭,卻從不向困難低頭。孔荷寵沒有龔楚幸運,卻幸運地早早結束了吞噬靈魂的痛苦。

 

一、嬗變(二)

 

今天中國共產黨已經擁有7000萬黨員。新發展一名新黨員,要經過嚴格的手續和復雜的程序。本人申請,組織核準為發展對象,然後檢驗申請人平時表現,入黨動機,申請人對黨的性質、指導思想、綱領、路線的認識;對黨員的基本條件、權利和義務的理解;然後是上級組織發公函對家庭情況外調,支部大會審議,介紹人談被介紹人基本情況和培養過程,支部大會討論,舉手表決,形成決議報上級黨委審批,預備期從支部大會通過之日算起……為了讓各級黨組織嚴格履行組織手續,把好關,組織部門編寫了一本又一本發展新黨員的說明。

 

國防大學副教育長譚恩晉談起來感慨萬千:“我1947年在北平入黨時,就是一個晚上被叫到城墻根底下,只問了我一句:‘咱不怕死?’我說:‘不怕!’負責發展黨員的那位同志說:‘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中國共產黨黨員!’”

 

那個年代令聽者,說者,都很感慨。

 

當時的回答沒有今天這麽復雜。只須:怕,或是:不怕。

 

雖很簡單,卻很嚴酷。確是一句頂一萬句。

 

這是面臨十字路口的抉擇,把生命和熱血留給自己還是交給黨的抉擇。

 

生命只有一次。生活多麽美好。還有什麽比生死考驗更大的考驗呢?

 

共產黨人的隊伍曾經出現過兩次大的動搖與叛變。

 

一次是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事變,一次就是1934年紅軍長征。

 

“四一二”“清黨”,“寧可錯殺,不可錯放”,共產黨人橫屍遍野、血流成河。李大釗、羅亦農、趙世炎、陳延年、李啟漢、肖楚女、鄧培、向警予、熊雄、夏明翰、陳喬年、張太雷等多名領導人相繼遇害。嚴酷的白色恐怖中,組織被打散,黨員同黨組織失去聯系;仿徨動搖者紛紛脫黨,有的公開在報紙上刊登反共啟事,並帶人捉拿搜捕自己的同志。

 

1934年中央紅軍長征後,共產黨再次面臨著這樣的局面。

 

紅十軍團軍政委員會主席方志敏、紅十軍團長劉疇西、中華蘇維埃教育人民委員瞿秋白、贛南軍區政治部主任劉伯堅等人,被敵人捕獲槍殺。中華蘇維埃工農檢察人民委員何叔衡、中央軍區政治部主任賀昌等人,在戰場上犧牲。

 

新中國同齡人都記得這三部作品:方志敏的《可愛的中國》、瞿秋白的《多余的話》、劉伯堅的《帶鐐行》,都是他們在鐵窗中對中國命運的思索。

 

是文學,也是歷史,更是一腔熱血。

 

國民黨南昌行營有如下記載:

 

“截止本月底(注:1935年3月底),江西清剿軍先後在於都、會昌俘紅軍六千余人,步槍手槍兩千余支,機關槍五十余挺。在瑞金俘紅軍三千余人,掘出埋藏步槍身八千支,機關槍二百余挺,炮身十余門,迫擊炮十余門,圖書三十余箱,銅錫兩百余擔。”

 

比犧牲更加嚴重的是叛變。

 

最先是被蔣介石稱為“紅軍瓦解先聲”的孔荷寵叛變。

 

孔荷寵是湖南平江人,參加過湘軍,1926年入黨,先是搞農民運動,後組織農民武裝,任遊擊隊大隊長、湘贛邊遊擊縱隊司令。參加平江起義後任紅五軍第一縱隊隊長,紅軍獨立第一師師長、紅十六軍軍長,被選為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中革軍委委員,出任湘鄂贛邊區總指揮兼紅十六軍軍長。1932年因犯盲動主義錯誤受到朱德批評,被撤銷職務,入紅軍大學學習。1933年調中央動員部工作。1934年7月利用去外地巡視工作之機叛逃。

 

叛逃後他供出了湘鄂贛邊區中共、紅軍和蘇維埃政權組織情況,幫助國民黨軍制訂“圍剿”紅軍和革命根據地的計劃,特別是他提供的中央機關在瑞金駐地,為國民黨空軍轟炸提供了準確情報。後來他被委為“特別招撫專員”。1935-1937年間,組織便衣別動隊,專門襲擊紅軍遊擊隊。

 

孔荷寵的叛變沒有成為紅軍瓦解的先聲,但的確成為了一連串投敵叛變的先聲。

 

中央紅軍長征後,蘇區先後出現閩北分區司令員李德勝叛變,瑞金紅軍遊擊司令部政委楊世珠叛變,閩贛分區司令員宋清泉叛變,湘贛省委書記兼湘贛分區政委陳洪時叛變,閩浙贛省委書記兼閩浙贛分區司令員曾洪易叛變,贛粵分區參謀長向湘林叛變,閩贛分區政治部主任彭祜叛變,紅十軍副軍長倪寶樹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