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6章 平盧(二)

平盧道的原野當中,已經化作了許多大大小小爭鬥廝殺的戰場了。

正當時枯水期的桑幹河畔,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新鮮血腥氣味,很快就隨風轉瞬而逝了。

因為在安東的詐取之功,已經是一名馬隊部將的普速完,帶領著一眾遊騎兵沿著凹凸起伏的河岸,厲聲呼嘯或是咆哮著再次沖向正在努力回轉的敵人,那是一小群褐色短甲而毛邊帷帽的平盧騎兵。

而在有些輕率前出的戰鬥之中,他們已經被這些淮軍遊騎突然駐馬攢射的火銃,給打亂驅散了迎面沖擊的勢頭,又狠狠的反過來短促突刺和沖擊過了兩度,前後相繼損失了至少數十騎,而在士氣和勢頭有些頹然,變得猶豫和遲緩起來起來。

然而普速完並沒有因為輕敵和疏怠,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和操提著坐騎體力迸發的節奏,架在鞍上沾血的三棱騎矛再次斜向上挺翹起來,而在戰鬥中摧折或是失落了短矛的騎兵,也紛紛抽出了厚背窄刃的狹長馬刀,二三五成群的稍稍落下這些擎矛同伴的若幹馬身位。

而在持續響徹的呼遛尖哨子聲中,落在最後面的一群騎兵,則在鞍子上換上沉重一些短斧和錘棍,以便進行突陣後破甲錘擊的補刀需要,這就是遊騎隊所長期磨練和揣摩出來的擅長戰術之一“三段突”。

依舊帶著熱意的呼嘯風聲從耳邊掠過,渾身的血液隨著奔馳抖蕩的駿馬而沸騰起來,氣吞山河而視若虎狼,就是此刻他們這一支遊騎隊的精神面貌與士氣上的真實寫照。

隨著沉悶之極的激撞聲和刺耳交擊作響,轉瞬沖進敵叢的普速完再次挑翻、撞倒若幹蓄勢不足的敵騎之後,只覺得眼前重新豁然的一空。

余下的平盧騎兵也終於崩潰了,只見他們放棄了急轉而下的隊形,而慌不擇路的正想轉身沖進枯水期的河床當中;又在一片水花翻滾撲騰激烈動靜之後,最後只有寥寥十幾個涉水的身影,得以乏力的攀走上了對岸的土地,而其余大不多述都在河中耗盡了氣力,而半沉半浮的飄在淺水當中,徒勞無力的掙紮著翻出一團團的泥漿和汙水來。

作為在寬廣無垠的大平原上作戰的利弊,一方面大大加強了騎兵作為離合之兵的機動性和突擊優勢,另一方面卻也因為足夠寬闊的視野和展開縱深,成為了火器兵團發揮規模優勢和專屬陣戰壓制的天然上好舞台。

起碼,在缺少險要而只有一些河流走向,稍微可以構成阻礙的一馬平川之下,想要進行埋伏和偷襲的戰術謀略余地,都要比其他地方小得多。

因此,只有一些位於道路節點、水路樞紐或是折沖之要的城邑據點,才有可能以人為的形式制造出一些,令人難以回避或是無法改道的戰略重地和要點來。

這也成為了一路平推過來齊頭並進的淮軍三陣大部,所需要重點打擊和突破的目標和對象;

而配屬在三陣之間充當這戰線填充,和外圍延伸觸角的淮鎮騎兵們,只要提供某種意義上的掠陣和警戒,或是負責事後的追亡逐北,或是針對圍點打援的需要,而配合銃軍步隊進行相應活動區域的遮斷和截擊,確保盡可能多的殲滅或是擊潰來援;

或又是在意外的遭遇戰當中,利用騎兵進退快捷的機動性,遲滯、拖阻和糾纏住優勢與己的敵勢,然後配合趕來步騎大隊列陣的密集火力壓制,進行戰場上的鉗擊和鑿穿作戰。

因此,相比主力部隊當中按部就班而節節推進的陣戰和攻城拔寨的穩定節奏,在外遊曳和尋找戰機的騎兵們的戰鬥,無疑要更加激烈和頻繁得多,或者說是更加得豐富精彩與戰術多變。

而且相比那些裝備上明顯參差不齊的燕地騎手,淮軍的麾下無論是負責披甲突陣的驃騎,還是遠射牽制迂回側擊的獵騎,或又是輕裝無甲而多數充作斥候、探哨和警戒的遊騎,都是竭盡所能得配備了復數的各色長短火器。

因此無論是兩方的近戰遊鬥還是迎面對沖,或又是遠程糾纏和牽制之下,這些原本號稱弓馬嫻熟而人人善挽弓的燕騎子弟無疑要吃虧的多。

而且,在伴隨的步戰騎軍的掩護下,再加上運河沿線就近補充和修整、替換馬力的便利,這些以營、團、隊為活動單位的淮騎們,等於是在半個主場之內作戰一般的,更加無所顧忌和放手而為了。

因此,在進入河北的這段日子裏,他們一路各種戰戰戰的十分盡興,就算是在理論上的敵境內遇到眼下這只,明顯處於整好以暇轉進途中,擁有少量統一袍服的騎兵充做遊哨掩護下的步軍大隊,也敢試探性的沖上一沖了。

隨著掠陣掩護的少量敵騎或死或潰走,就只剩下眼前這數百名平盧兵構成的步隊,在原地努力的揮舞各色兵器接陣起來試圖做那困獸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