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4章 淮動(十)

擇選吉日,誓師起兵,就此興兵北向而掃平大河南北之域。

在一片“掃除北虜,清朗乾坤”“鼎復中原,興致太平”的口號與《城南子》《遊擊軍》的軍歌聲中,徐州彭城郊外南清河之畔的誓師場面,雖然頗為簡單而異常宏大莊重;

十數只番號和人馬汲汲與大校場之中,相繼經歷一應校閱之後的流程之後,就即刻啟程趕赴前方了。而在此之前,至少數萬石的物資和甲械,已經先行離岸裝船向北沿途輸送而去了。

“也許,我們正在見證的,乃是一番偉大世代的開端啊……”

“這無疑代表得是一各全新時代的王道霸業啊……”

“終於等到了這麽一天了麽……”

無數站在城頭上觀禮的軍民百姓當中,不乏有人發出這樣那樣的由衷感嘆道。

在一眾送別和觀禮的後宅女眷當中,唯一不同的就是多出來一個亦步亦趨站在身後,與那位宇文小主母左右側立盛裝打扮的小晉君;

雖然似乎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合,看起來還有些怯生和羞澀難耐;但是畢竟是天生的貴胄血脈,自有一種天家熏陶出來的雍容莊重的風範與典雅氣度,卻也讓人不由的生出各種別樣的猜想和念頭來了。

有人覺得這是某種對於南朝尚有緩和之心的變相信號;畢竟這位大帥自江南脫險歸來之後,並沒有急於動兵江寧而興師問罪,而是以甫經變亂而需要穩定大後方為由,先掃除和平定北地周邊的殘余威脅和妨礙為首要之事;

但也有思路比較奇特或者說是容易鉆牛角尖的人,則有更加異常大膽的想法和猜測,難道這位大帥對於南朝的國統也是有所想法麽,所以才格外保留了這位在後宅的位置,並不遠千裏的將其從江寧府給帶回來。

……

而在平盧道的首府兼幽州治所,在因為戰爭帶來的短暫紅利和收獲,剛剛回復了些許生氣和繁榮的薊城當中。

平盧道大都督韓忠彥此刻的心情,用後世的流行語言就像是日了狗一般來形容了。

風雲突變的實在太厲害了,本以為是南朝內部生變,自己這邊可以乘機坐地起價,而獲得一個比較好的條件,連在身邊引而不發的淮鎮威脅,也能因此土崩瓦解或是在內亂當中被嚴重的削弱;

但沒有想到南朝號稱籌劃萬全的行事,居然是雷聲大雨點小的樣子貨,經過徐州變亂之後的淮鎮實力幾乎絲毫未損,非但不去找南朝大梁的麻煩,反而是把矛頭對準了自己這邊了。

這讓他在開春之後,對於攻打和抄掠河北張邦昌勢力所取得的一連串優勢和成果,都變得黯然失色或者說是失去了大部分的價值和意義了。

況且因為物候環境的緣故,平盧道的秋收又比河北道更晚一些,山內又比山外更晚一些,這也意味著原本需要占用大量人力來進行的秋收活動,將首當其沖的撞在了淮鎮洶洶而來的兵鋒上。

這對於數年來飽受饑荒與困頓的折磨,而新近才有所緩和的平盧道軍民百姓而言,或又是才從短缺和饑餓當中擺脫出來的地方軍隊而言,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噩耗和災劫,卻不知道這個冬天,又要有多少人熬不過去了。

但更讓他煩心的則是迫在眉睫的另一些憂患事項。

雖然,他所在這座薊城的城墻高達三丈寬一丈五尺,幅員三十三裏周長,以節度使兼都督府所在牙城為中線,分東西南北四桓外加一座子城,一共分布著大小十座城門和九大片坊區;是一座南北略長,東西略窄的長方形城池,也是平盧道中最大的城邑所在。

但卻絲毫不能給他帶來多少安全感和信心所在;因為,這裏長期作為北朝安東行營的所在和大後方轉運中樞,兼帶軍事集結重地,實際在具體城防工事上已經是嚴重的荒廢和年久失修了。

不但原本寬闊的護城河,被大量的城下坊所擠占和侵蝕,就連城墻上也是多有缺失和殘斷,甚至露出了裏面的墻坯和夯土;卻是因為在身為大後方的相對承平日久之下,這些前朝所燒造下來質地甚好的城磚和其他建材,被地方軍民所大量盜掘他用於私宅、產業。

後來又因為北朝的財計日漸困頓,而無力修繕和維持,反而一次次的抽調走位於平盧道境內的兵馬錢糧,用作支援抵抗南朝攻略的戰事所需;等到韓忠彥開始接手這個局面的時候,可以說只剩下這個四面漏風而處處殘缺,只能靠臨時架設的木柵和少量哨兵,來維持基本的警戒和防止城內百姓外擅自出入的需要。

這也是為何當初前來報復性燒掠地方的淮軍,僅僅是逼近幽州城下制造一番動靜之後,就能夠讓幽州城中一日數驚而相互踩踏數百的緣故。

雖然在韓忠彥重新掌握了局面之後,有心重做修繕和整頓,但是面對如此周長數十裏的一座大城,就算是做一些修修補補的表面工作,於他所掌握的人力和資源而言,也是杯水車薪而無法改善多少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