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7章 浪奔(二)

發兵北上而去的時候,固然是強調兵貴神速,正所謂是“氣吞萬裏視如虎狼”。而在達到目的和成果班師回來的時候,就沒有那麽迫切趕路和行軍的需要了;

再加上,還有安定沿途占領地方的需要,比如,需要頻頻的停留下來會見各方的士民百姓代表,安排和調節當地的駐軍和移民屯墾資源,一站接一站的鼓勵士氣和人心;一路將需要編管勞役的俘虜,以及可以馬上可以派上用場的牲畜和戰利品,合理的逐一分配出去;

這也讓我的行程變得越發從容平緩的多了。

我正在回程的大型馬車上,看著一份報告。

淮鎮從來都不直接售賣占領區的土地,而是勘探清丈完畢,又完成了基本授田的規劃之後;才選出一些暫且無力開發的次要地塊,給予一定期限的使用權和專營權,再進行競拍取價高所得,來充分發揮和壓榨這些地方的資源。

這也是外來商人和其他群體最為詬病的地方,正所謂是“無恒產者又哪來的恒心”呢,竟然不是自己的東西,又怎麽可能持之以恒的經營和運作下去呢;當然了,對於他們的呼聲和反應,以我為主導的淮鎮上層,卻是沒有絲毫的動搖和松口的打算。

而體系內部那些願意為他們遊說和說請的,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警告和敲打;開什麽玩笑,資本是天生逐利且毫無底線和節操的,如果沒有足夠的管控和制約手段的話;

一旦讓他們在更多利益的誘惑下利令智昏,或是在看起來資源比淮鎮更加強大的外部勢力誘導下,搖身一變反過來挖淮鎮的墻腳,乃至動搖統治的根基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但是現在他們總算是又多了一個可以迂回的途徑和突破口,就是從那些獲得淮鎮認可,而授予土地契書和正式身憑的本地人士和藩下領民。

他們由此想辦法推出許多馬甲和代理人來,通過聯姻或是結親、攀交和故舊等等名目,直接或是間接的獲得本地的身份;再以實現某種意義上曲線救國式的迂回控制,來加入和滲透進淮鎮治下的經濟體系中去,而不是單純的被局限在沿海地區,單單進行一些南北之間的轉口和輸送貿易。

對此,坐鎮後方掌握經濟運作的謎樣生物的態度是“且觀其行、善用其能”,只要他們能夠保證公平買賣,遵紀守法和照章納稅,姑且可以吸收一部分計劃外的經濟力量作為有益的補充。

相比幾乎是從無到有一點點經起來如鐵桶一般的淮北之地,這些新拓展的地方可謂是魚龍混雜更加錯綜復雜的多;

既有淮鎮的榮軍農場和安置軍田,亦有武裝屯墾團集體農莊和編管屯莊;更有陸續回歸的當地百姓,登記造冊後繼續保留下來的鄉社村邑,居住在城邑中領民有產者;乃至投靠了淮鎮的前藩家成員和臣屬,所轉變而來的中小地主階層,或又是有條件保留了部分權益的諸侯小姓等等諸如此類的。

就算是作為占領軍和統治者的淮鎮政權,也暫時只能借助安東大都督府的招牌和名義,掌握整體上的大方向和主要的重點領域,而繼續維持類似淮鎮早期的三區制,來分別進行日常的管控和治理。

因此,有條件的讓他們獲得一些便利和優勢,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事情了。只要當地的經濟命脈和刑名上裁決權,依舊掌握在淮鎮派出的管理人員手中,再加上駐軍存在的武力威懾和對水陸要沖的控制,對方很難有什麽機會翻出什麽大浪來的。

當然了,如果他們按捺不住想要越界做點別的什麽的,比如玩一玩什麽大規模的土地兼並,或又是屯積居奇炒作哄擡物價什麽的投機倒把手段,那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采取必要措施和手段來治服了;

按照後方的幕僚團體,附帶拿出來比較沒有下限的暗示和建議,甚至在有需要的時候,比如普遍的災荒之際或是大規模的供給困難時期,還可以稍加慫恿和放縱此輩以吸引民情憤怨,再在適當時機和關頭推出來借人頭一用,作為替罪羊和收聚人心的手段,這就是身為上位者厚黑學的一部分而已。

……

扶桑,東國,姬澤城下的營寨,幾乎被淹沒在各家聯軍的輪番狂攻當中,已經是搖搖欲墜了,但是他們所苦苦堅持浴血奮戰之下的城中後援,卻是始終沒有到來半個。

而在內城居城最為宏偉的大天守閣內,華美雕飾的甬道和回廊之間,已經被渲染上了濃重煙火與血色的氣息,各種奴婢、侍女和衛士構成橫七豎八的屍體,一直沿著這些華美的廳堂和房室,鋪陳向了大天守閣的上層建築。

在那裏,作為最後一批死忠於當代藩主的刀衛和劍侍,仍舊在頑強而堅決的抵抗者,讓這些襲擊者的屍體不斷的從建築高層的空隙裏,如同稀疏雨點一般的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