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8章 立新(三)

遼東南部檳州,鶴野城(今鞍山市附近)。

當地有雙山如鞍,自東漢以降便是冶鐵業興盛之所,而山前盡多沃野良田而一馬平川,素以富饒足食稱世。

因此,自古稱既有鶴野之城,安得遼南之地,即得兵杖之利,又有養兵足口之便;也是北上遼城郡的重要樞紐和據要之所。

沿著遼河支流東線一路北上的征東大軍,最終還是在這裏的曠野之間,遭遇到了大隊聚集起來負隅頑抗的敵人。

只見的鼓號聲交錯,而廝殺吼叫聲喧天震響,空中的箭雨如飛與地面上層疊錯雜在一起的血色戰線,構成了原野當中最醒目的一道風景。

而在我的咫尺鏡裏,看到的則是在狂濤怒浪的敵勢沖擊下,始終有條不紊的穩步推進的淮軍,那條以鉛灰色為主要基調的戰列線。在縝密的鼓點與抑揚頓挫的節拍當中,他們冒著迎面交集的箭矢和投擲物,前後交替裝填和排射著滾動前進。

哪怕最前面敵的排隊列裏,時不時有人被打中或又是受傷倒地,但都沒能絲毫影響到整體,其他人依舊是不緊不慢的填補上前,裝彈蹲伏瞄準射擊,手中火器和間次頻率穩妥就像是流水線輸出的產品一般。

又像是滾動的車軸和輪轂一般的,將面前所遇到的一切敵人給摧垮碾碎過去。隨著他們一輪緊接一輪的排擊和集射,迎面呈現出各種沖擊之勢的敵人,整列整片裏倒下的屍體就像是翻倒的骨牌一樣的連綿不絕,噴濺而起的血汙和紅霧,甚至在短時之內形成了一條彌散不去的長長帶狀靄氣。

火焰綻放的轟鳴,金屬撕扯割裂肢體的慘號,沖鋒陷陣的怒吼和垂死掙紮的哀嚎,無數戰場中的聲響交集在一起,就像是雨打芭蕉,又像是珠盤濺落一般的,抑揚頓挫奏響了一曲曲參差跌宕的死亡旋律和血雨腥風的奏鳴曲。

隨著接敵的淮軍將士們逐漸進入狀態和上風,他們是配合的如此默契,裝填速度也比想象和預期迅猛快速的多,聽起來竟似沒有縫隙和間歇一般的。

就像是海浪沖潰堤壩或又是洪水肆虐人間;奔騰的彈雨和人浪,急速沖刷著迎擊軍馬的陣地,讓他們的士氣和一只就像是水流滾卷過沙岸一般的土崩瓦解而去。

隨著怒吼炮車上噴射出來大片密密匝匝的散彈,在殘破不堪的陣列中掀刮過一片片殘肢碎體構成的血雨腥風,像是最暴虐和殘酷的烈風,將最後一點阻隔和妨礙給徹底的撕扯開來。

一旦被他們近身就是連片雪亮的銃刺如潮如浪的戳殺過來,不斷有垂死掙紮或是拼死反抗的人體被戳穿挑飛,甩出大蓬血雨又拋投踩踏在地面上。

就像是給驅趕著無奈哀鳴頹然撞掛上荊棘刺墻的鳥獸一般,被碰撞的頭破血流卻又無處可逃的,幾面合圍壓縮剩余存身空間的越來越小。

當垂死掙紮的敵群已經變得越來越單薄之後,甚至還有建制幹脆放棄了容易誤傷的抵近排射,而用連片成排銃刺突擊的戰場語言,來闡述什麽叫做刀刀入肉的道理。

就算是順勢分裂成了許多個戰鬥隊列之後,他們依舊像是已經陷入冷酷而沉靜當中的殺戮機械一般,將視野中所能夠見到成群成片的敵人,給摧垮和掃蕩、掀翻在地上直到沒有人能夠再站立起來;

最後,當高升的太陽斜過了中天之後,戰場之中就只剩下倒在地上的屍體,以及跪在田壟和泥土裏的俘虜和降兵了。

根據偵查,我們遭遇的乃是附近數家勢力,倉促聯合起來迎戰的雜七雜八上萬人馬。而只有大概數百人逃進了,被團團圍困起來的鶴野城。

“真是一群戰五渣……”

在後方觀戰了大半天,基本沒有什麽機會親手指揮的我,聽取了敵我傷亡的對比之後,最終吐出這麽一句。

不過,總算是再次聞見了戰場硝煙的味道;之前在夷州打得順風順水贏的有些太快了,所以我基本連上戰場瞅上一眼的機會都沒有,敵人就被擊敗或是跑路了。所以那一陣子,我更多是扮演某種鼓舞士氣和坐鎮安撫地方,類似整體精神支柱和善後帷幄的角色。

當然了感嘆歸感嘆,打的太輕松,意猶未盡,敵人能不能再給力一點之類的念頭,也就在頭腦中閃一閃而已;

身為統籌全局的上位者,我早已經過了那種覺得敵人不夠給力而要瞎折騰的中二年紀;相反巴不得敵人越是簡單或是戰五渣,這樣才能以更少的代價和犧牲,獲取到我想要的勝果;或者說能夠保存更多的有生力量,而用在其他更有用的地方。

要是能夠在這安東之地,遇到讓我軍遇到陷入苦戰或是僵持的,所謂棋逢對手的敵人和勢力;那才是對我這麽多年軍隊建設和工業基礎積累,最大的嘲諷和笑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