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0章 殤國(六)

江東道睦州,遂安縣(今浙江遂安)境內的大鄣山下。

一路輾轉逃亡和流竄之下的法大力,終於在這江東道與兩浙道的交境處,遇到了一支打著大雲教聖軍的外圍武裝,只覺得熱淚盈框而不勝唏噓起來。

畢竟,對於這位聖教護法而言,曾經橫行十數州而煊赫一時的數萬大軍,只剩下眼前這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形同乞兒的四百多個人了。

若不是他們手中還抓著一把同站滿血垢汙泥的兵刃的話,就算站在那些流民或是路倒當中,也絲毫不會有任何的違和感。

事實上,戰亂中滿地流離失所的難民,也多多少少為他麽這只余孽提供了暫時的掩護和片刻的喘息之機,不然他這最後一點人馬早就在精神和肉體的雙重疲憊下,半路就崩潰和垮下來了。

但是作為相應的代價是,那些負責追擊和搜尋的官軍和地方武裝,也因此以絞殺賊寇的理由,屠戮了好些個大型的流民群體,而為自己的功勞簿上做出了顯著的貢獻。

而為了能夠苟活下去和逃離死境,他們也毫不客氣的鼓動和驅趕大隊流民吃大戶為掩護,偷襲過官軍和土團的巡邏隊,也短暫搶占過官軍的據點,或是地方大戶豪強的鄔堡莊子,而獲得暫時的落腳點。

然後又在被驚動的官軍合圍之前,從那些吃大戶的流民當中玩了一出金蟬脫殼,而把他們丟給了那些官軍充做戰績。因此,在這一路轉戰下來,他們甚至和部分過路的地方武裝,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而不能名言的默契。

他們負責驅使流民打開那些對頭的鄔堡和莊宅,然後撈一筆之後讓這些地方勢力來善後和刷人頭;

但是最近一次卻是他在戰場上所養成的,某種敏銳直覺和高度的危機感再次發揮了作用,而得以在這些出爾反爾的地方勢力,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式的準備合圍上來,將他們一舉解決之前;

乘夜斷然拋棄了一切財物和輜重,騎乘著所有能找到的代步牲口,一路狼奔鼠突的沒命狂奔出上百裏,有掉隊和走失了三分之一的人手,才得以擺脫了被圍殲的下場。

因此在吃掉了那些牲口徒步翻過大鄣山之後,他們已經斷頓了足足有兩天了。

現在終於得到了好消息,而且是大雲教在兩浙的格局,前所未有好的消息。雖然這只武裝只是打著大雲教旗號的地方鄉勇,屬於外圍中的外圍,根本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大雲教部眾,但是還是給他們提供了幫助和消息。

可以說,除了諸如臨安、明州城等尚在官軍堅守下的幾處大邑以外,整個富春江沿岸到太湖流域的大片土地,都已經成為了殺出閩中的大雲教部眾,及其沿途投奔附從的各只地方武裝,所肆虐縱橫的樂土了。

為此,大雲教的總壇所在也從閩中移鎮到了東陽府,而開始著手策劃組織起新的官制,以及各路區劃管轄和治理的總體事宜來。

……

而在徐州,新落成的宅院的茶話會上。

相對在軍隊和地方上的露臉,對於淮鎮下轄的行政和官吏體系而言,則就變成了一次非正式的人才推舉兼見面會,因為這方面也將是謎樣生物如後負責的重點。

像是這次蔡元長就給我推薦了一個審計部門選拔出啦的人才——趙開。

這個趙開,字應祥,劍南道的普州安居(今遂寧市安居區)人,底層官吏的家庭出身,曾經被征辟為青州鹽鐵判官的屬官。

他擅長心算而是個精通數學的專家和理財的能手,通過他手上精密的計算和統籌之後,各種流通緩解的損耗和維持成本,都會比別人低上兩三成。

因此他經手下來之後,無形間也犯了原有體制內的眾怒,而被上司和同僚聯手構陷,以監理調運的軍淄汙損失期的罪名,在彭城的大獄裏呆了足足七八年,才因為青徐鎮的滅亡被釋放出來。

後來陰差陽錯的碰到淮鎮的前身,大肆招募有學識的人選;為了一份保障日常的收入和基本待遇,就在新成立的官辦聯校裏充任一名數算的教員;然後又在後續的幾次甄別和遴選當中,被人給認了出來而只排到了新成立審計部門去。

然後再審計部門期間,他不但遊刃有余的完成本職工作,還被其他對口和銜接的部門,拉去幫了幾次忙又發現和指出若幹弊端之後,才重新進入蔡元長的視野裏;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和考驗,覺得他繼續留在審計部門有些浪費資源和人才了,這才但不被列入定期推薦的名單,而送到我的面前來。

但是我更感興趣的是他在數算上的造詣,畢竟,在這個年代能夠在紛亂不止的北地,找到一名像樣的數學家和財計類人才,也實在是太過麟毛鳳角了。

只可惜像是趙開這種既是有所一技之長,而又能主動接受新變化類型的舊式人物還只是少數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