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7章 瀾動(二)

東南海域。

獵獵的海風裹卷著潮氣吹在臉上,讓人的面皮一陣陣的冰冷發麻,但是站在船艏上的宗汝霖,卻是只覺得自己橫行海上這麽多年,在沒有比現在更加縱情開心和快意暢然過了。

要知道闖蕩東海各地多年下來,雖然有著一個“大海狗”的別號和威名,但是無論如何他的身份在大陸沿海各邑,都是人人喊打見不得光的角色;

是要在大多數時候夾起尾巴做人,隱名埋名才能獲得些許陸地上的活動空間與機會;還要提防對頭和手下的舉告或是出賣,乃至名聲大了還要面對當地官府的懸拿和各色義從的追索;不然很容易就被抓住砍頭懸首示眾,或是吊死在港口上方,和那些海賊和私販子前輩、同類們一起成為風吹暴曬鳥啄治下的一具幹臘,來以儆效尤。

在官方授予的大義名分和淮地水師的船堅炮利之下,這千裏海面上已經再沒有能夠阻擋和妨礙他行事的存在了。

他可以放手而為攔截和盤查,夷州附近海面和航道上一切可疑的船只和任何,乃至膽大無畏的擊沉和俘虜,任何他所覺得形跡可疑,而又抗拒檢查或是試圖逃離躲避的海船;

夷州之地雖然海岸線曲折而港灣泊地遍布,但是適宜停泊大船和大規模接駁海運的,只有那麽寥寥幾處而已;因此,除掉新開辟的桃山(今台灣基隆附近)和葛蘭(今台灣花蓮沿海)之外,以及被山脈隔斷在島東,夷州大島南方剩下的可以逃脫出海的口埠,就只剩下兩個選擇了。

他就此率船分作兩路,遊曳在外海守株待兔而捕獲頗豐。

甚至乘勝追擊從熊山府花屏港逃離的叛黨,一直追到海對岸的漳州月港去,最終截獲滿載物資和人員的大海船十幾條,還炮擊了試圖從港區內沖出來接應的巡檢船;

當場打沉打翻數艘而驅散其余,將已經靠上九龍江口海門島的最後一艘大船,給強行拖拉離岸而控制住調頭轉回去。

本以為這樣做就已經足夠膽大妄為了,但是回頭過來來自一周方面的後續指示,卻是比他想得更大大膽和肆無忌憚;

居然是讓他一不做二不休的繼續放手作為,以追拿參與叛亂東江水師殘余的旗號,掀起一輪對於閩地沿海水軍、巡檢力量的大兼並和抄底行動。

閩地雖然多山地貧,但是沿海地區因為轉口貿易的發達,為了保護相應的商路利益,各地零敲碎打的加起來,存在編制上的水面力量還是相當可觀的。

雖然其中大都已經失之馳廢,所屬船只老化朽壞失修,但是那些有著大量操船和航海經驗的水手和兵卒,無論是用來行船還是海戰,都是一筆相當可觀的隱性財富。

這些兵員和船只經過甄選之後,老弱打發去漁業部門,精壯留下來整編和訓練後,用來優先補充和恢復受創的南路水師。而宗澤的船隊,則可以得到其中的錢糧、物料和備材。

這種明目張膽的反客為主,乘機挖國朝之墻角的行為,也就是那位羅帥才能做的出來吧。

……

滄州內陸腹地的水陸要沖——清池城,依靠水運串聯起來而僅剩下來的幾處大型據點之一,已經被血與火所包圍和籠罩了。

鵬舉兄也站在城投的軍旗下幾乎一整天了,他正默默看著遠處天邊燃起的一只碩大煙柱,那是位於運河之畔最後失陷的大型外圍據點——長蘆鎮,自從昨天燒開始的大火直到今天還沒有熄滅。

而在他的周圍各種流矢和投擲物擊墜的痕跡,還有斑斑尚未清理掉的血跡,代表著敵人對於他這個位置的特殊關照。

雖然已經知道了這些敵人,乃是來自平盧道的前北朝邊兵,而且還驅馳和聚斂了大量地方流民和雜色武裝,但是對於改善眼下的局面已經並無太大的改善了。

雖然實現進行了預警和某種程度上的清野堅壁,但在巨大的實力懸殊之下;清池城北面的乾符寨、高要寨、高坪寨、保瀧鎮等等,這些進行屯民開墾的大型據點,在或長或短的激烈抵抗之後,還是不可避免的接二連三的淪陷了。

最後只有幾處與清池城靠得近的城寨,或多或少有人帶隊拼死突圍了出來,而帶著殘余下來的數百到上千人匯集到他手親自坐鎮的清池鎮當中。

緊接著就爆發了圍攻清池城的連日大戰,讓人目不暇接的幾乎沒時間閉眼,就堅持到了現在。而那些敵人看起來也是籌謀已久而蓄勢而發。

先是驅流民以填壕而死傷殆盡之後,然後又是讓那些地方的土團和義軍武裝打前陣,這一連步步為營的串組合拳打完之後,現在也終於圖窮匕見推進到了,事關生死存亡的核心城區爭奪戰了。

雖然他用親兵和騎兵隊,發動了好幾次成功的反擊和襲營,擊潰和挫敗了至少數千的敵勢,燒毀營帳數百頂;但是無奈手中可以掌握的出擊力量太少了,並沒有辦法把這些勝果擴大化,就重新被那些平盧軍給強制收攏和彈壓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