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章 浮夢(一)

淮北,鄆州境內。

一處新設的營地裏,別號金眼彪的施恩,也在對著幾個盆子埋頭大快朵頤。

醬汁煮得酥爛的大塊豬頭肉,還有切成薄片用油煎過的膘子,再夾到掰開的蒸餅裏,就著熱乎乎的老梗茶湯,可謂是又實惠又美味的一頓吃食。

自從離開塞外草原之後,他可是多久沒有嘗過像樣的肉味了,吃的大都是不知放了多久咬起來韌的讓人腮幫子發麻的死面餅。

惟一的幾次牙祭,卻是在偷偷宰了幾匹受傷的畜馬之後,才得以品嘗到半生不熟且沒有放血而腥味十足的烤肉。

而作為當初約定的某種妥協和後續措施,以施恩為首的一批安東籍降兵,最終還是說服友軍以棄暗投明的反正之功,被選拔進了建生軍的序列當中,獲得了自己的專屬編制——整編第五十六營。

施恩也做了一名白兵副尉,算是勉強脫離士官的層面,而步入道最底層的額軍官階序等中了。

如今,作為淮鎮八十三營建生軍編制下的一分子,他雖然沒有主戰部隊或是二線防戍營那種三天兩頭吃肉的羨慕待遇;但也是可以三五天開一次葷,天天雜糧餅子和濃粥管夠吃飽,餐餐有各種豆制品和鹽醬物作為配菜。

當然了,自從有了遼東盛產大豆的來源之後,這些重體力活的人群中,最常見的還是各種豆制品,從炒豆面、豆餅、豆包,豆幹、豆條、腐竹,再到硬豆腐、水豆腐、豆腦兒、豆漿、豆汁兒,至於剩下的豆粕、豆渣兒,也是飼喂牲口補膘壯實的好東西。

若是遇到大工程或是軍事勤務,則還有實打實的硬葷菜供應;不再是那些凝結成塊的代肉罐頭或是下水燉煮,或是炒豬皮凍子,或又是腌鯨肉,而是雞鴨豬魚風幹臘制的現成肉食。

如是趕工期間,則還有丸子餃子疙瘩的熱食加餐的供應和額外罐頭、粗點心的犒賞。

因此,他們雖然大多時候幹得都是敢為大軍先,而最苦最累的活計,但是除了傷病之外,願意退出的幾乎沒有,反而是有的是人要想爭相擠進來。

另一個原因,則是建生軍雖然不在戰鬥序列,但是比起地方的守備團,卻又一個無法比擬的優勢;就是只要遵紀守法的服役滿五年之期,或是表現卓異獲得一次以上的嘉獎,則可以比照正戰老兵的序列進行授田,然後在服役期滿後即可得到相應安置的田地。

像主戰部隊老兵授田的基數是二十五畝起,防戍營的基數是二十畝起,而建生軍的技術則是十五畝起步,各種累計增給的標準,依照服役期限和表現情況,優勢有所差別而同在一個考核評績體系內。

如果能夠被選拔入隸屬工程部隊那十幾個營頭的話,則可以獲得等同於正兵的待遇和好處。

……

“李唐最後的皇族血脈?……”

我看著花園裏那個亦步亦趨,怯生生跟在抱頭蹲身後的新尾巴和身影。

從高潛那裏的審訊結果居然是這個東東,我根本沒有怎麽讓人拷逼用刑,他就迫不及待的痛痛快快坦承一切。

按照他的說法,這個小家夥乃是那位北朝大攝在局面敗壞的情況下,所制造出慘絕人寰的一場血案的最終幸存者。

在決定棄城出走之前,北朝攝政已經將所有被轉移到皇城大內的李唐宗室,及其親眷全部誘騙進了燿儀城裏,進而用弓弩和刀兵不分男女老幼通通加以屠戮殆盡;將也就是我們在燿儀城裏見到的那一幕。

也只有身為皇道派殘余的高潛等少數人,帶著這個事先被隱瞞下來的漏網之魚或者說是死剩種,躲進了含嘉城中的密道中才得以逃過一劫。

好吧,對我來說總算有了那麽點奇貨可居的價值,雖然很可能只是象征性的。但畢竟也是被唐王朝,乃至更早的李唐前朝留在世上唯一的後裔了。

或許還不是世上唯一的幸存者,一想到我家那個形貌上有點相似的抱頭蹲,我不由在心中有些復雜和憐惜起來;當初是怎樣的遭遇,才讓她流落到了梁山附近,又半死不活的漂溺在水裏,才遇到了同病相憐的我啊。

想到這裏,我在心中已經下了決斷。

因此,為了保護我家的抱頭蹲不受打擾和免除其他的麻煩,對於知情人的北朝前閣老元宿高潛什麽,就當他是死人好了;

反正我已經有了個活著獻俘的“宿元景”,再加上一個疑似高潛的人頭,也不見得會失色和折扣上上多少。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蘿莉空對床……”

我腦中突然冒出這麽一句來,然後忍不住走上前去,想玩下光天化日之下的棒棒糖喂食和身體檢查的醫生遊戲什麽的。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再次出現的新狀況打斷了我的心情和萌動。

“那個後百濟國又派人前來交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