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0章 破釜(五)

定光門內的墻頭上,飄舞著左衛瑞馬旗下。

隊將寧毅懶洋洋的打著飽嗝,剔除著牙齒裏的肉絲,真是好多天沒有好好吃上這一頓了;這一切還是多虧了先前並下的那支軍馬,所帶來的淄重物資了。

光是那個代肉和鯨油罐頭,還有醬菜一起燉煮的濃羹,就足以讓他回味無窮了;雖然在廣府的時候,他也曾算是那些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殷實人家中一員,而對於這種東西看都不看一眼。

他曾是一名贅婿,雖然名義上算是管桂寧氏的遠支之中的遠支,但是因為家境衰微而貧寒窘迫,很早就被入贅給了當地豪門蘇氏。

然而所謂贅婿雖然有所婿名,卻是不折不扣形同高級家奴之屬,就與大戶人家的妾侍和填房丫頭一般,專供只有女兒沒有兒子的蘇氏家主,用來傳宗接代的某種工具而已。

因此,在當初入門之後,就沒少受過蘇氏宗親和族人的嘲弄與鄙視,甚至就連家主和夫人身邊的奴婢,都能夠對他作威作福氣貫指使。

依靠心思機靈而勤勉好學,這才慢慢得到家主的賞識和看重,也把自己名義上的妻子討好和侍奉的開開心心,得以成為一方的管事而開始協助小姐,熟悉和接管家業。

甚至還在身心上注意收服了小姐身邊的幾個親近侍女,而進一步鞏固了自己的地位。但正所謂是天有不測之風雲。

在老爺子突然病重之後,他也不幸卷入了豪門爭鬥當中,而成為諸多勾結外援圖謀蘇氏主支的親戚族人眼中釘而被構陷下獄,差點就沒有丟掉性命。

最終當朝廷下旨征調廣府拱衛諸軍的留京人馬參戰,各種勛貴官宦子弟各種告病而導致大量的出卻,為了填補空額補了而開始不擇手段的抓差。

於是好容易才脫得囹圄的寧毅,得到了一個機會,脫去贅婿資格的機會,由蘇氏給他買了一個小校的軍籍,而踏上茫茫的千裏征程之路。

然後,經歷了襄樊戰線以來的一系列戰事之後,一次次帶著不斷增加的傷痕僥幸活下來的寧毅,也終於做到了一名手下五十人的隊將;

當然了,經過這些年的鏖戰和汰選,他所在的左衛人馬也是如同走馬燈一般的,死了再補補了再死,已經大規模換了好幾批的成色;以至於現在充斥在軍中的是,來自海外客軍或是嶺內義從之流形形色色的後續補充人員,反倒是他這樣居於少數了。

而在中路大軍的十幾個軍序當中,左衛軍也始終屬於掉尾的角色,因此在局勢艱難之下,人員和物資的補充也是被排在最後,而過了好一陣緊巴巴的艱苦日子。

但這一次突然遭遇的大水之中,奉命守門的他們卻是撿了各天大的便宜,兩天時間,依靠這片地勢較高的防地,他們已經火拼和吞並了好幾只友軍的殘部,從中獲得了大量的好處和人手。

只是,作為征戰了好幾年的老軍伍,在盡情飽食之余的寧毅,也不免心中也有隱隱的擔憂,如此肆意妄為侵並友軍的做法。

只是他的上官卻是自信十足的信誓旦旦曰,這些部伍的本陣和歸屬多半已經不在了,此乃陣前從權之策,只要能夠保全下實力來,在帥司那裏也自然有所說法的底氣。

想到這裏他也不禁嘆了口氣,自己只是各小小的隊將而已,天塌下來還有那些都頭、部將、備將、副將、正將,乃至都知、都監和統領、統制官們頂著呢。

遠處的城墻上有什麽閃光晃動著,讓寧毅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內墻邊上,想要打量個仔細。

突然他胸肩一震像是被重重退了一把,而猛然後退了好幾步,他張了張嘴只覺得口中具是腥味,卻是連敵襲告警的話語都沒法發出來,就徹底脫力斜斜滾倒在了地面,手腳掙挺著卻是再也爬不起來了。

最後的視野和知覺當中,是不遠處無數奔踏過地面的靴子。

……

正所謂是一聲令下,萬鈞皆動。

成群結隊的銃軍沿著城墻運動起來,不斷的接管和搶占一個個制高點,然後就地架上上轉輪大銃和散射小炮,構築起一個個警戒哨位來。

而大隊人馬則從分別城門內外出發,然後好容易才繞過了一片又一片殘破和積水的城東,沿著城墻下的過道,找到了對方臨時設立的營盤。

那是插著十二拱衛軍之一的左衛旗幟的營地,背靠著定光門占據著附近坊區之間,填埋堆積出來的高地,而自成一體,看起來松懈而無防的養子。

從城頭上和城墻下兩路出擊,直接引兵攻打過去,以炮火轟開營盤而排射驅散了所遇到的抵抗之後,比我料想的還要輕松的抓到了正欲從後墻脫營而逃的罪魁禍首一行。

在這個過程當中,也沒有任何外援和呼應,就輕易包圍和解決了剩余的抵抗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