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風動(十四)

青州益都,依舊是一副太平熙熙的日常景象。

只是在熱的令人滿身是汗的天氣下,往來的行人減少了許多;只剩下來那些賣冰水和飲子的小販,還在頂著驕陽酷暑不辭勞苦的沿街叫賣著。

而在鎮撫府後宅園林裏,假山流泉之下特意開辟出來的涼洞裏。

穿著寬松紗袍的我正皺著眉頭,看著抱頭蹲被我正理出來的統計數據,以及來自後方廣府大宅的一些意見和判斷。

在新一個月份裏,來自南海各洲的低價原材料輸入,再次有所縮減了和下滑。

尤其是離得最近的呂宋三洲(今菲律賓本島)下降的最為明顯,特別是南部大沙洲(沙撈越州)的紫銅沙、生錫和白鉛,還有稻米、椰子、甘蔗、煙草、蕉麻,棕櫚等農副產品及其加工制品的出口,相比往常年份的同月足足下降了三成還多。

以至於環遊往來各洲之間的大型船團,再次出現了負載不滿的狀況。雖然負責此事的宇文拔都,及時從沿途的其他地方補充了貨源和壓艙的特產,多少減少和延緩了相應的影響。

但是隨船而來的各種消息,卻沒有任何關於災害或是人為減產的征兆,所有的反饋都是關於今年,只是一個相對正常的小豐年份。

但是如果結合廣府那邊送來的消息和提醒,綜合判斷下來,那似乎就剩下一個可能性了。

國朝這兩年下來,對兩道管轄下海外各洲的不斷增稅和各項追加征收的特別貢賦,已經對當地藩家和國人眾的種植園經濟體系,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和波動,以至於他們紛紛都出了各種狀況,連日常計劃內的生產預期都沒法如期完成了。

要知道,我給的離岸價格雖然比廣府那邊低得多,但因為是在夷洲、淮東之間進行的,基本等同於遠航直達的大三角貿易活動。

而且漫長的海程中,走的又是最為成熟的環大陸航線,每年成百上千的船次往返,積攢下的浪損翻覆率不到百分之二三,而且還是非正常通航季節趕路造成的居多。

因此,少了國內層層中轉和重新調配劃撥的多重過手環節,對於那些海洲地方上大量使用藩奴,而拼命壓榨其勞動力的當地莊園經濟體系來說;還是頗有些賺頭和利潤的事情。

畢竟,往年他們領地內的收獲遇到產出過剩的時候,除了部分自己的領下強行消化掉以外,就只能仍由其爛在樹上或是掉在地裏,以節省相應的人工徒耗。

自從與我產生供銷合作關系之後,就獲得了一個簡單加工保存,再輸出的穩定渠道和收益來源,而且除了他們驅使下那些不怎麽之前的人工外,這部分進項幾乎等於是純利潤。

更何況這個生意也不是單向的,那些靠近海邊的藩領和商家,還可以用來年的輸出配額和預期收成作為擔保,通過轉銷販運船團帶回來的大陸商品,乃至北地的物產到內陸去再賺上一筆。

因此,他們與婆羅洲會館做起生意來,正是方興未艾只恨少而不嫌多的。

現在居然會被逼的不得不減少出產,看起來國朝新追加的政策對他們的影響,經過一段時間的醞釀之後,已經對他們產生了相當嚴重的實質影響和損害了。

要知道這些家夥別的或許不怎麽樣,可是世世代代沿襲下來,最擅長壓榨和盤剝那些藩奴和土族,還有歸化人什麽的。

還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雖然在這些年的努力和拼命投入之下,累死累活了至少數千口人等,想著各種辦法加強管理,來充分壓榨勞力和提高勞動效率,淮東才總算能夠初步實現糧食收支上的盈余和積累,和各種民生日用品的相對自足。

但是要維持這麽一大攤子的初級化工和附帶生產的產業,以及相對低成本的社會貢給和消費水準;還是需要源源不斷輸入的原料、礦物和其他資源,作為催化劑和額外補充的。

就算是糧食方面,雖然淮東已經不用再大量進口那種味同嚼蠟,只有在南海島洲才盛產的多季稻米來應急和救荒;但作為附帶壓艙的牲口飼料添加成分,以及軍用口糧的加工原料,還是有一定繼續維持輸入的需求。

雖然經過漫長的海途之後,很可能因為風浪的概率出現浸損和發黴,但只要加工炊熟之後,至少那些餓著肚子朝不保夕的人,是沒有資格嫌棄和挑剔什麽的。

但是對外的另一方面來說,卻又有個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真可謂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道理。我這裏才派出前往九州南端的船團,結果剛上任沒多久的羅思謹那裏,就已經出了成效了。

這一次,居然是扶桑藩南方的西國朝廷,主動派出使者找上門來了。而在此之前我明明一直派人保持聯系和往來的,都是北方關東朝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