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歸亡(十三)

鄆州巨野縣。

“去徐州……”

在休整期間的最後一次軍議上,我一錘定音道。

“只有去徐州,才能取得我們所需的更多輜重和補給……”

這是我能夠給出的最重要的理由。畢竟,我麾下追隨的隊伍,已經壯大到了相當的規模,每日的消耗也是與時劇增。

而冬天剩下的時光還很漫長,若不能找到新的補充來源,行壯士斷腕之事只是遲早。而我,自然要盡量避免走到這一步。

“只要徐州還沒有陷沒的話……”

我對著他們如是總結道。

“那就值得我們博上這一把……”

當然,如果我在我重新調集軍隊,重整攻勢方向的期間,徐州城就已經限摩的話,那我也只有想辦法南下突破了。

很可能最後得以保全下來的,就是我的部分核心部隊而已。

因此,這雖然是一個概率和判斷上的問題,卻牽涉到這數萬人馬的存亡安危所系,全在我一念之間而已。

當然了,還有一個私下比較神神叨叨的理由,就是在某種無形的大手作用下,讓宋江等人都相繼聚攏在我麾下,也像是某種冥冥之中的提示著,我需要去梁山一趟的無形征兆。

……

而在數百裏外的徐州城,帥司所在的牙城,已經變成了某種小規模的內訌戰場。

被團團簇擁在親兵之中,的行營護軍統領,兼徐州權留守崔邦弼,卻正在捂著小腹上淡開的血團,看著對面盤踞在借口和建築之中,明顯雜亂無章的武裝,不由慘白的苦笑了一下。

所謂的堅城據要,都是最先從內部被攻破的,古人誠不欺我,他小腹上的傷口,就是這些曾經的自己人給留下來。

若不是那些哨位,按照操條的規定及時發現不對,在被殺死之前發出了警訊,只怕連他也要栽在了這裏。只可惜了為了掩護他脫離,而留在府衙裏的那些,從殿前班一路跟隨他過來的老部曲了。

他們既沒有因為害怕戰地兇危的風險,而在廣府成軍時臨陣退縮,也未曾被敵軍的刀槍箭矢奪去性命,現在卻倒在了來自背後的襲擊下。

雖然事先得到警訊,先行在城墻上采取了某種應對措施,但是還是不防這次在內城之中,給出了意外。

這一次,卻是徐州內城的部分居民,與那些淮上征發來的輔助人員,居然勾結在一起發難,他們直接就近搶奪了武庫,只是為了城外那些塞外藩軍所許下的條件。

原本想開門作為呼應,被及時識破挫敗之後,卻又同時在內城襲擊了中軍所在駐地,乘亂占據了附近這些倉房和署衙,而試圖以此為條件,將這些南軍將士,給逼迫退讓出城去。

但這怎麽可能呢,這是關系到他們這城中萬余孤旅殘師,生死存亡的根本大事。

這些已經利欲熏心,明顯昏了頭之輩,又怎麽會明白,來自敵營的所謂承諾和交換,也是要靠具體實力和擁有的資源做籌碼,才可能有所實現的基礎啊。

相對於一只百戰之後的浴血孤師,與一群倉促聚合武裝起來的烏合之眾談條件,完全是兩回事啊。就算是賣身投靠也賣不出個好價錢來,更別想能夠得到對方的重視。

不過,城外那些敵虜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僅僅用了停戰休整的短暫一天,就輕易的讓這座城中陷入某種內訌和混亂。

就算時候付出了足夠代價,被強行鎮壓和平定下來,但在短時之內人心上的分裂,是不可再彌合的,只能在嚴厲的警惕與高壓下驅使,再也沒法像之前那些同仇敵愾的行事了。

原本就是非脆弱的臨時聯合的根基,再也不復存在的土壤了。僅僅就是一個停戰期間內外呼應的計策而已。

而在遠處的城墻上,馮浪所部的人馬,也到了某種生死存亡的關鍵處。

“放……”

馮浪幾乎是紅著眼睛,對著城墻下怒吼道,在他身邊頓時齊舉起許多的長短銃子。

噼裏啪啦排射而出的彈丸,已經稀疏了許多,但是在根本不用瞄準的足夠距離內,還是迅速貫穿著幾乎是擁擠在一起的血肉,奪走大片的性命。

只是這些成片的傷亡,對於那些如決堤之水,狂湧而入的藩兵、胡馬來說,也只是片刻的壓制和停頓而已。

然後就很快被沿著缺口湧入的後續人潮,毫不猶豫的踩過那些尚未冷卻的屍體和還沒斷氣的傷員,又身不由己的被後隊向前推動擠桑著,幾乎是迎面用身體頂著伸出來的刀槍,猛然撞上那些木柵和後面的守軍兵士,頓時將這條最後苦苦堅持的最後戰線,全力推動的搖搖欲墜。

然而,到這一步,以馮浪為首的城上守軍,也已經無法在提供更多的援助和阻截了。

他們就不得不在短促的號令聲中,迅速倒轉過尚未裝填好的銃口。用事先裝好的尖刺,對著墻頭外重新冒出頭來的敵兵,猛地迎面戳刺抽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