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在河北(三)

過了樂陵,我們沒費多少氣力,又擊破了饒安、無隸等地,匆忙聚集起來的守軍,最終抵達了勃海邊上的滄州鹽山縣。

鹽山之名,得益於作為當地傳統鹽業的轉運集散地,堆鹽如山高的典故。

因此,這裏靠近大名鼎鼎的長蘆鹽場,也是古時北地主要的鹽業來源之一,號稱“食半關東”,只是因為海路的斷絕和南朝歷年的侵襲劫掠,長蘆鹽場已經大為衰敗了。

因此鹽山縣,也只剩下不足千余戶的人口,以及淹沒在蘆草之中的大片鹽堿灘塗。這裏也是各種鹽梟和私販子等不法之徒,活躍和嘯聚的灰色地帶。

因此,打著所謂“刑州軍”旗號的部隊,居然在這裏第一次獲得了新的兵員補充。

年前的北地大旱,同樣也給這些不法團體的生計,帶來了極大的影響,既然大多數人都流離失所或是快餓死了,自然也沒有多少需求了。

因此,這些好狠鬥勇的亡命之徒,只要有真材實料的錢糧拿,可不管實際上是為誰賣命出力的。當然,唯一的問題,是采取有效的手段和措施,防止他們半道逃跑而已。

我甚至還幹脆以劉繼業的名義,讓鄆州人為主的輔軍第六大隊,以刑州軍的旗號,在當地裝模作樣的招兵買馬,然後宣布在靠海的滄洲公然自立一方,設置各種官屬大發頭銜,而掀起反亂之潮。

以欺騙和混淆鄰近的視聽,這樣我的本部正好乘機從中渾水摸魚。

當然,這也是充分榨取價值,逼這位看起來節操不怎麽靠譜的降將,無法回頭的陽謀手段而已。

結果,讓我大掉眼鏡的是,居然還有人聞訊來投奔,雖然大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或是吃不飽飯的流民團體出身。

但也為了某種角色扮演的入戲,還是捏著鼻子接受下來,加上那些鄆州兵另編做一部,像模像樣的在滄州境內,稍稍操練和整編起來。

以體現某種千金市馬骨的味道,然後派到周邊去搶錢、搶糧、搶娘們,刷存在感和難民潮。

至於本部的動向,滄州州治的清池城,原河間鎮守使的官衙之內,一場臨時的軍議正在召開。

“下一步該怎麽走……”

副將辛稼軒看著沙盤,當先發問道。

過於順利的局面,固然超出我們的預期,但也打亂了原本按部就幫的部署,需要重做調整了。

畢竟……滄州古有水旱碼頭之稱,京杭大運河的北線,永濟渠縱貫全境,因此堪稱四通八達的往來樞要。

因此,具體的選擇也有很多:

既可以沿著海邊向西北而上,有當地這些鹽梟帶路,可以不費事的抵達與平盧道相鄰的乾寧軍,以此為憑據,威脅和寇掠平盧道的會州、耀州、沃州、盾州、昌州等燕山山脈以南的,所謂山前諸州。

不過這個可能性,因為風險和投入收益比的關系,在我的思慮中被排在最後。

因為,按照這個路線打過去,北朝固然是要有糜爛兩道之虞的後顧之憂,於前方戰事極有裨益,但是於我本人和這只深入敵境的部隊,卻是沒有太多的益處,很容易就因為拉長的後方戰線,而被反應過來的敵人,給輕取截斷包抄了後路。

而且,我也討厭盲動流竄主義,若非得已斷然不會選擇這種方式的,我可沒有漢尼拔那種。

或是,沿著永濟渠的運河徑直向北,一路轉戰穿過莫州、瀛洲和易州,同樣可以抵達平盧道的玄州境內。

而且這一路的好處是,容易獲得補給和裝備,北朝沿途修了許多的兵站和驛所,還可以利用永濟渠漕運的現成條件,來轉運軍淄。

不過,這一路有一個問題,就是進攻的方向,過於靠近位於平盧道幽州的範陽節度使下轄,而且都是一馬平川的地形,沒有幾條像樣的河川為險阻。

雖然,幽州已經不復為舊日平盧道首府,的風光與顯赫;但範陽節度使,卻是開元年間沿襲下來的老牌重鎮,就算大舉兵力抽調往河南,但還不知道有多少底蘊和動員能力。

一旦被糾纏住,就很容易陷入兩道北軍的夾擊包抄之中,與我避實擊虛,速戰速決的宗旨不合。

還有一路,則打下瀛洲之後,折轉向西攻入定州,一路打穿趙州、恒州、抵達刑州,再南下洺州,最終回到黃河岸邊的相州。

這一路戰果和收益或許都比不上其他,唯一好處是,可用在比較短的用時之內,返回我的出發地,也沒有重復的路線,也意味著只要我們行動夠果斷,可以比較容易的將敵人甩在身後。

隨著帳下參軍們,對於這主要三個方案的剝絲抽繭,頓時引得一片爭論,贊同與質疑聲紛紛。

我思前想後,決定在後兩者之間有所折中,利用永濟渠的運河輸送能力,做出長驅直入攻擊平盧道的姿態和虛張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