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際會

地攤王孫陳淵,揉著眼眶,從席地宿營的褥子上爬了起來,像其他人一樣,抖了抖掛在還算稀疏的陽光下,將這片臨時的營地,變成新鮮的介蘚一般的斑駁起來。

斷斷續續的走了漫長的路程之後,他現在唯一的關心的事情,就是今天吃什麽。見多了路上那些歷任麻木的淒慘事之後,這位前洛都人只覺得每多活一天,就像是賺來的一般。

愈加清瘦的鵬舉兄,正在指揮這一些人,做著簡單的操練,瘦弱一些的人拿著斜削尖的竹竿,強壯一些的拿著結實的木杆,部分還帶著鐵尖,然後在披著架子拿著兵刃的少數均頭帶領下,三三兩兩的做配合的動作。

隱約聽到他們一些歌子。

天遣我輩殺不平。

世間曾有幾人平!

寶刀打就請君用。

殺盡不平享太平。

雖然有些文理不通,卻連稚兒都可以朗朗上口,卻是陳淵這個半通不通的識字人,給拼湊出來的歌號。

曾幾何時,這群流亡之人,已經成了河南地方上小有名氣的劇寇——大鵬營,這是火並了另外幾只,試圖吞並這股外來勢力的,前官軍演變成的賊寇,打破了十幾個城寨之後,所闖下來的威名。

當然了,他們並不知道這個劇寇的名氣,還有相當部分是某些別有用心之輩,刻意給鼓吹出來的。

因為在這只倉促形成的大鵬營的身後,其實還有一只來自洛都的兵馬,在不緊不慢的尾隨著,幾乎坐視這他們洗掠過一個又一個的城邑和市鎮,打破一個又一個堅寨和鄔堡。

然後才跟上來收拾殘局,同時驅趕和逼迫那些盤恒與道路的賊寇亂匪,相互合流或是火並之後,向更遠的方向奔逃而去。

這也是來自洛都方面的觸手,名正言順進入外州,那些桀驁不馴的軍頭們的地盤,而讓人無法拒絕的理由和契機,然後挾重兵以整頓防務或是追責治剿不力等之類名義,從容改變當地的權力架構和歸屬。

而這一切,同樣只是洛都城裏,各種權利紛爭所外延的一個部分而已。

“是大鵬營的好漢麽……”

繡著替天行道四個大字的素青底旗幟下,一名披著半舊山文甲的軍將,高聲道。

“梁山馬步正將劉琦,前來相迎……”

在他身後是一行騎著騾馬的鼓吹手,正在參差不齊的努力發出發各種喜慶歡快的聲調來。

大海的另一邊,梁山的全權特使——羅克敵,正在登上夷洲專用海商——胡靜水的主船,他背負這梁上上下近十萬口人的囑托,踏上前往異鄉的遠途。

雖然梁山再次打贏了官軍,但是局面反而惡化了,各種缺醫少藥和生活物資的短缺,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偷偷下山,試圖跑出去討生計。

作為總首的兄長羅膘騎已經有些心力憔悴了,自從前年的山頭驚變,幾大派系在內的梁山中高層,幾乎一掃而空,底下又有人自理門戶拉隊伍走了不少,不但多年的儲積,毀之大半,連帶梁山錢糧物資,出手和輸入的渠道和來源,也因此幾乎斷絕。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附近州縣那些被擊垮的官軍,經過了勢力易主的大洗牌之後,卻又重振旗鼓殺了回來,打算用內亂疲弱不堪的梁山,作為祭旗和立威,不過反倒成就了羅膘騎的總首領地位,多少挽救了梁山渙散的人心。

如此折騰下來,繼續留在梁山附近的人手,已經不足本來的半數,其中還頗多是無處可去的老弱之輩。

說實話,他是一個出色的軍人,但未必是一個出色的管理者和施政人選,只能依靠舊日殘存的班底,維持著,所幸軍事上的勝利,為他聚攏了人心和權威不墮。

但是依托梁山本身有限的出產和單調的經濟結構,就算打了勝戰,並不能變成變出日用所需來,長此以往梁山卻是愈加的疲弱。

這時候有人來投,哪怕再困難也要接納一二的。

……

戶部的公事房之中,拿著告病條子的司務廳丞盧銓,正在愁眉不展的發著愣子,連帶日常最喜歡的桃酥羹,也沒有了胃口,從早到晚一直冷放到發出異味,也沒有人進來收拾。

因為他們都被此間的官長,有些失態的趕了出去,不許靠近一步。

派去制造事端和試探內情的哥舒慶,已經無故失蹤好幾天了,他的家人已經到衙門裏來鬧;負責掩護和善後的陳子錕,親自出手謀奪不成事敗,惹上大麻煩,此刻正在被幽禁軍營裏接受上官的盤查。

而真正用來打頭陣,幹臟活行事的死販子馮十三,卻根本不受約束,利用官面上的掩護下虛晃一槍,就做出這樁破天的大案來,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雖然說直接參與此事,被牽連進去的檀氏,固然少不了一場滅門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