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奪城

“啊……”

許是昨天沒睡好的關系,在大營外頭站的趙遠揉著眼睛,打著阿欠,懷裏抱著根歪杆的紅纓槍,臉上全是一副困容。

“我說,遠子,昨個晚上你輸多少?咋人一點精氣都沒有?”

“別提了,半吊錢都沒打住……”

擱在大營外,雖說是在守著營門,可趙遠卻沒有任何守營的自覺,實際上,對於好不容易才逃出粵匪虎口的他來說,這被官府拉了丁,本身也就是一個應付著的差事,在他看來這粵匪既然順江去了江寧,那這湖北地界上,還會有誰那麽不開眼來打被燒搶一空的武昌府。

這地方要糧沒糧、要錢沒錢,甚至就連人都沒有,落在誰身上,那都是包袱,讀過幾年書的趙遠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的,也就只是純把這份差事當成了應付,其實這大營裏的小六千號人馬裏,又有多少人不是在應付了事,就是中軍的那一營楚勇,成日裏不也是喝酒賭錢,虧得這武昌城空了,要不這些個丘八不定又會禍害寡婦姑娘的。

丘八……心底方才冒出這個詞兒,趙遠才意識到,自己可不也是穿著號衣的丘八嘛。

“狗……日的,不能再賭了,回頭得存幾個月的軍餉,送出去,無論如何都得把這個丁勇的身份給除了……哎,實在是有辱私文啊!”

嘴上念叨著有辱私文,可趙遠顯然忽視了自己二十八歲還未考過童生試的現實,可對於這兵,他卻依然有種心理上的優越感。

就這麽半靠著木制的柵欄,半眯著眼睛打著瞌睡的趙遠,一邊尋思著將來如何去了這丁勇的募,一邊又尋思著回家後如何苦讀以考取功名,隱隱的,在那夢中,他似乎夢到了中了狀元,胯馬遊街的一幕來。

那萬馬奔騰……不對,那,那有那麽多狀元,萬馬奔騰,不應該是萬民歡……咦,這是馬蹄聲?

好不容易睜開眼睛,趙遠便瞧見前方的街上,在那盡是焚城後的斷垣殘壁間,一陣馬隊正朝著大營的方向奔來。

這是打那來的?

莫不成是從荊州過來的馬隊?

心下疑惑的功夫,那馬隊已經由遠而近沖了過來,還不等他看清馬背上人,在馬近時,他便看到馬背上的右手一揚。

“叭!”

在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這有些沉悶的槍聲,似乎並不怎麽起眼,那原本還同趙遠扯著的劉小三,胸前頓時湧出一團血來。

“哎喲,我的個娘……”

趙遠幾乎是本能的丟掉紅纓槍,朝著附近的斷垣殘壁跑去,那裏還顧得急其它。

“我的娘來……”

大營內,原本在冬日的暖陽下被曬的渾身發懶的兵勇,聽著震耳欲聾的馬蹄傳來時,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那邊便看到一陣棗紅色、黑色、青栗色的影子從營門外沖了進來,那些沖進大營內的馬隊,一通連踩帶踏,全不顧營內兵勇的死活。

縱是有一些勇丁在營官、哨官的吆喝下,好不容易操起紅櫻槍,那邊的馬隊卻又是一通亂打,槍聲和著馬蹄聲在大營中回響著,那些試圖用紅纓槍或者大刀格擋的兵勇,更是在第一時間被亂槍打倒在地。

“叭……”

甩手一槍打翻一個清軍的同時,意識到手槍已經打空的鄧明紹立即從馬鞍邊抽出騎刀來,這騎刀並不是尋常的腰刀或者柳葉刀,而是黃州的鐵匠按照大帥提供的刀樣,打制出來的西洋式樣的馬刀,又細又長的馬刀在馬背上輪起來,比腰刀更舒服。

“殺……”

嗓子裏喊著殺,身體壓著馬脖前向探著身,眼睛盯著前方清軍的鄧明紹手起刀落,借著戰馬的沖擊,輕輕一帶,便砍翻了一個人,這就是騎兵用刀的不同之處,完全不需要發力,手臂的作用就是緊緊的握著馬刀,以防其脫落,至於砍殺——全都交給了速度,交給了戰馬。

在劈砍中,手臂與馬刀連成了一體,在跳過地上的屍體的瞬間,他又砍掉了一人的腦袋,就像是在訓練場上用刀砍下草人一樣,實際上,比砍草人更簡單。

實際上,在這一群騎兵沖進大營後,就像是下山的猛虎似的,一下便沖進了羊群之中,莫說是尋常的兵勇,便是一些官佐,也是在聽著馬蹄聲、槍聲的瞬間,慌不擇路的轉身而逃,逃生,這幾乎是人的本能。

正時午時,在這門外的上演了驚人的一幕——數千驚恐萬狀的勇丁被百多騎騎兵驅趕著,往武昌城內奔逃著,人馬奔逃中,地上的焚塵再一次被揚起,黑色的焚塵籠罩了人們的視線,以至於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馬沖了過來。

“逃啊……粵賊殺過來了……”

幾乎是一種本能,被焚城、被裹脅的恐懼在這些幾天前還是普通百姓的兵勇身上盡顯無疑,此時他們那裏還有勇氣抵抗,所思所想的只有一個念頭,逃……往城裏逃,逃進了城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