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難題

晃如夢境一樣,在睡夢中的朱宜鋒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真實,好像在幻境一般。輕松自在的大學生活,嬉笑怒罵的朋友,慈祥可親的父母,甚至還有那繁忙的工作,一切的一切都成為過去。

是啊,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嗯,暫時都過去了。

不過還好,自己並不是平空來到這個時代,至少,在這個時代自己還有幾個親人,就像……即便是在睡夢中,夢到昨夜一幕幕,他還是笑出了聲。

也是那笑聲讓朱宜鋒從睡夢中醒來,陽光已灑進臥房,細小的塵埃在光線中輕快地飛舞。時已如上三竿,他才醒過來,多年來,他都沒有晚起的習慣,但昨天一整天折騰得太過分,晚上睡得又晚,一覺竟然睡到了臨近中午。

他轉頭一看,身邊的靈蕓似乎已經起床了,再朝一旁看去,卻看到已經收拾打扮好的徐靈蕓正坐在椅上,她的臉上還紅撲撲的,見自己醒來了神情中卻又帶著些羞澀,她似乎在看著自己,兩人的視線相撞,只見她的神色一陣慌張、看向了別處,那模樣甚至比昨日更加害羞。

她臉上的表情真是豐富極了,如果說不留心看的話倒是感覺不到她短短一時間的復雜心情,朱宜鋒的心裏隱隱猜著,也許昨夜經歷了太強烈的感官和各個方面的變化,讓她一時無法適應吧。

她的臉色有點蒼白,也許是因為早起的緣故。神情中仍舊帶著些許倦色,一頭青絲隨意地挽著拿一根發簪別著、卻一絲不亂。她只穿著淡青色碎花旗袍,看起來倒是清新整潔。

瞧著徐靈蕓那嬌美模樣,朱宜鋒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我還以為是做夢,原來不是。如果真是做夢,那不醒還好點。”

朱宜鋒的話,讓徐靈蕓的心底一甜,但卻只是扭扭捏捏地走了出來,小聲說道。

“老爺,讓妾身伺候您更衣!”

也許是受限於這個時代的婦德,盡管兩人昨夜終於辦了“兩年前”就應該辦下的夫妻之事,雖說這會徐靈蕓的心底羞喜交織,但現在卻顯得非常平靜。不過朱宜鋒,還是覺察到她眉宇間閃動的喜色,就在徐靈蕓準備幫朱宜鋒穿衣服的時候,他連忙擺手道。

“這些事情,我,我自己來就行。我又不是沒長著手和腳,還有……”

盯著手中拿著衣服準備給自己穿衣的徐靈蕓,朱宜鋒一邊拒絕,一邊強調道。

“以後,在咱家裏,你我之間,不要稱什麽老爺了,叫老爺多生分,就像昨天那樣就叫我宜鋒,嗯,叫夫君便行了!這樣顯得親近!”

“哦!”

輕應一聲,想到昨夜在他身下輕吟著“夫君”的樣子,臉上立刻又布滿了紅雲,便垂著眼皮,手卻已經解開了朱宜鋒的辮子,開始為他梳理起頭發來,為了把頭發理順,她用梳子微微用力,卻讓朱宜鋒感覺有些不適,看著鏡子中那光潔的額頭以及那醜陋至極的辮子,朱宜鋒心下突然冒出一個問題。

“靈蕓,在租界裏住的有咱們中國人嗎?裏面有沒有剪掉辮子的?”

怎麽看都看不慣這豬尾巴的朱宜鋒,自然不願再留這辮子,可現在畢竟身處“我韃清”地盤,若是能剪刀這象征著奴役的“豬尾巴”,他倒是不介意搬去租界。

“租界?剪掉辮子的?”

正用梳子梳理頭發的徐靈蕓先是微微一愣,又思索了一會才答道。

“租界裏住的倒是也有國人,不過至多也就三四十人罷了,這辮子若是剪了,怕會被人說成假洋鬼子的!早些時候,有教堂裏的孩童減了辮子,後來都鬧到官府上了……”

剪個辮子就成假洋鬼子了?

靈蕓的話,讓朱宜鋒的心裏一陣嘀咕,不過他瞧著鏡子裏的那同恥辱、奴役等名詞關聯在一起的辮子,心頭卻只有一種沖動,想要剪掉它的沖動。

“靈蕓,咱家的剪子呢?”

朱宜鋒的話不過是剛一出口,徐靈蕓就像猜出他的心思似的連忙說道。

“宜鋒,不,不能剪,你若是把辮子剪了,到時候,外人不知道會怎麽說!”

“不就是個辮子嗎?擱二百一十年前,咱中國人可不留這豬尾巴!”

也可能是因為身邊的是自己在這個時代最親近的人,他才能說出這番話,而在道出這番話的時候,他卻看到徐靈蕓的臉上全是一副驚恐之色,這時他才意識到,這辮子在這個時代國人的心中,地位只怕遠非他所能理解,於是急忙安慰道。

“靈蕓,你別擔心,我現在不剪它便是了……”

早晚有一天非得把辮子剪掉了!

不但要剪掉自己頭上的,所有中國人頭上的辮子都要剪掉,頭上的要剪,心裏頭的同樣也要剪!

“到底應該幹什麽呢?”

拿著手裏面的一份英文報紙,邊瀏覽邊思索著,現在,朱宜鋒最關心的問題恐怕就是自己應該幹什麽了,雖說作為身為新時代的青年,習慣了四處求職的他並不為此煩惱。而且堅信以自己超過古人的見識,即便是真正的白手起家,也一定能幹出一番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