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萱瑞堂

許是文武殊途,在經學上實在連半句話都談不起的賈老三,與甄家一屋子爺們兒著實沒話說。

他是晚輩,總不好引導話題走向,只有答話的份兒。

在長輩面前又不能瞎咧咧,所以,只能大眼瞪小眼。

實在沒趣,甄應嘉隨口說了兩句小事,最後還不忘再叮囑賈環,多少要讀點書才是,然後就讓甄頫和甄寶玉帶著賈環去見奉聖夫人去了。

看著三人的背影,甄應嘉第一次覺得,他那不肖孽子甄寶玉,其實還是有些文采的……

賈環跟著面色古怪的甄家哥倆朝後宅走去,氣氛也有些古怪。

甄寶玉終於舍得說話了:“三弟,你平日裏不讀書,那你都做什麽?”

賈環玩笑道:“除了習武外,空閑時候就是和丫鬟們玩鬧會兒罷了。”

甄寶玉聞言,眼神頓時暖和了起來,心道,雖然這賈家少年膚色甚醜,卻不想還是同道中人。

雖然自身條件差了些,可能有這份上進心,總歸還是好的。

就是可憐他房內的那些姑娘們,唉,委屈她們了。

兩人的這番交談,倒是讓一旁的甄府面色愈發古怪起來。

甄頫不同於不通世務的甄寶玉,因為甄應嘉乃是賈政之流的儒學夫子,不喜俗物。

甄府實際上的管事權都在後宅夫人手裏,不過後宅女子畢竟難以顧及前宅和外頭大事,又見他這個甄家二房長子頗通經濟世務,就讓他到長房來管家。

甚至,連甄應嘉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職務上的許多事,都是由他經手的。

比如說,對都中官場及豪門動態的觀測。

而近年來,都中高層發生的最引人注目的事,無過於賈環的橫空出世。

甄頫既然留心著都中動靜,自然不會不知。

所以,他遠比甄寶玉更了解賈環的底細。

這樣一個人,怎樣看都是心機勃勃之輩,又豈會是甄寶玉這種,耽於後宅與丫鬟婢女玩鬧之流?

三人更懷心事,一路過門穿廊,來到了五間大房前,房門正中有一牌匾,金筆禦書:萱瑞堂。

目睹這三個字後,賈環眼睛微眯,心中感慨不已。

“瑞”字,自然好解,福瑞也。

人瑞者,百歲也。

單一個“瑞”字,只是個吉祥語罷了,沒甚稀奇。

但加上這個“萱”字,那就不得了了。

何謂萱?母親也!

萱堂,即為母親居住的房間。

萱瑞二字,用俗語來解釋,就是祝福我的母親,能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長命百歲!

而這個堂號,乃是聖祖太上皇帝南巡金陵,駐蹕此地,見到奉聖夫人時,與隨駕文武百官道:“此乃吾家老人”,而後禦筆親書的。

如果說,賈家宗祠前的禦筆,象征的是國恩公義,那麽“萱瑞堂”這三個字,代表的則是親情,還是至深的母子之情。

由此便可知,甄家到底是何等分量。

看著賈環面色恭謹的注視著門匾上的字,甄頫和甄寶玉都有些與有榮焉的感覺。

尤其是甄頫,心裏想到,既然賈環如此明事,那麽想必,他想要說的事就好辦了……

萱瑞堂外遊廊下掛了幾籠雀鳥,另有一些仆婦並穿紅著綠的丫鬟們恭謹的站在那裏候著。

有頑皮膽大的,甚至還敢悄眼看看賈環……

門口珠簾打開,一個身材高挑,面容標志的女孩子走了出來,對甄頫三人福下一禮,而後道:“頫大爺、寶二爺,老夫人讓您二位並客人進屋說話。”

甄頫和甄寶玉竟沒有受她的禮,避讓開來,賈環只好也跟著讓開。

心想,這丫鬟八成是和賈母身邊的鴛鴦一般,甚得奉聖夫人的信重。

果不其然,見了賈環一直都面色淡淡的甄寶玉,見了這丫鬟後,簡直像是見了花兒一般,笑的滿臉燦爛,道:“梓雪姐姐……”

那名喚梓雪的丫鬟有些無奈的看了甄寶玉一眼,而後對賈環客氣的點點頭,便挑開珠簾,道了聲:“請。”

賈環含笑謝過後,與甄頫和甄寶玉一同入內。

萱瑞堂遠比賈母的榮禧堂寬敞的多,也華貴的多。

內中擺設多是宮中內造之物,明黃之色屢見不鮮……

堂上所坐之婦人也比賈家多一些。

想來也是,賈家算上賈蓉那一輩,也只是四代同堂。

但甄家,自奉聖夫人往下,怕是連第六代都有了。

賈環只見滿房子的珠翠婦人,身上亮亮晶晶的綾羅華服,頭面上金釵玉簪,珍珠遍首……

眾人圍著正中軟榻上的一位滿頭銀發,面色慈藹的老婦人而坐,見賈環等人進屋後,便都斂了笑聲,注視起他來。

賈環走到堂上後,一雙澄凈的黑眼睛看著堂上面帶微笑的老婦人,而後跪下,畢恭畢敬的著實叩三首,發出“砰砰”聲,而後擡頭燦爛笑道:“晚輩小子賈環,見過奉聖夫人,小子自幼憊賴貪頑,不學無術,故口舌木訥。今日得幸見到奉聖老夫人,才自恨學識淺薄,字短詞窮,無法準確的形容出小子此刻的心境。總之,就如同親眼目睹慈悲佛母一般,讓小子心中一片光明,此實乃小子幾輩子修來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