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0章 陰雄止殺

江都,兩儀殿,楊廣看著手中的塘報,全身上下都在不自覺地發著抖,殿中靜得連呼吸的聲音也聽不到,誰都可以聽到楊廣那劇烈的心跳聲,能感覺到他沖天的怒意,中原崩壞的消息,這幾天一個接一個地傳來,而洛陽方面直到現在也沒有斷了這些壞消息,就連那幾個聾啞的衛士,都不敢喘一口大氣,站在原地,汗水如雨下。

楊廣終於爆發了,他怪吼一聲,把手中的塘報重重地扔到了地上,厲聲吼道:“蕭禹無能,喪師辱國!叛徒,都是叛徒,朕的江山,就要這樣斷送在叛徒和廢物們的手中啦!”

虞世基等人嚇得哪還敢擡頭,只有王世充心中竊喜,神色平靜地站在原地,在一眾彎腰低頭的官員中,顯得格外地突出。

楊廣的目光看向了王世充,鼻子裏喘著粗氣,大聲道:“王世充,這蕭禹是你所舉薦的,現在他沒看住裴仁基,讓姓裴的直接反了,他還有臉回東都!你說,你應該負什麽樣的責任?”

王世充淡淡地說道:“蕭禹很好地完成了他的監察之職,微臣以為,他有功無過,如果人人都象蕭監軍這樣忠於職守,那各地的叛亂,早就平息了。”

楊廣先是一愣,轉而怒道:“你這是什麽話?監軍不能控制軍隊的叛變,還監的什麽軍?”

王世充正色道:“陛下,蕭禹去軍中,只帶了幾個親兵護衛,沒有一兵一卒保護,那裴仁基的家兵部曲就有幾百,還掌握了整個軍隊,如果他鐵了心要謀反,那蕭監軍是無能為力的。這份奏折上說得清楚,蕭禹是發現了裴仁基暗中與瓦崗的賊人來往,這才想要密奏越王,請他派兵來接應,只是事情泄露,信使被殺,裴仁基這才提前發動。微臣以為,這並不是蕭禹的責任。”

楊廣的神色稍緩,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王愛卿說的有幾分道理,這麽說來,是這裴仁基有意想要反叛了,對不對?”

王世充搖了搖頭:“裴仁基應該不是有意想反,只不過因為他沒有和劉長恭接上頭,劉軍兵敗,他心生畏懼,這時候瓦崗派人主動聯系,他一時糊塗,才會和來人接頭,這才給蕭禹察知,最後消息泄露,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真的反了。”

楊廣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這個也沒錯,那個也沒錯,到底錯在哪裏?”

王世充嘆了一口氣:“微臣鬥膽直言,此事,包括之前出擊的劉長恭劉將軍,也沒有什麽大的錯誤,只是李密這個賊人實在太厲害,充分地利用了我軍微小的錯誤,各個擊破,然後又使反間計,使裴仁基和蕭禹互相猜忌,這才兵不血刃地讓裴仁基全軍倒戈。”

楊廣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管怎麽說,裴仁基都是叛變投敵,他留在江都的家人,要全部殺掉,以儆效尤!”

王世充搖了搖頭,說道:“陛下,現在您這樣做,只會適得其反,微臣鬥膽,請您息雷霆之路,暫緩行刑。”

跟著虞世基上殿的封倫雙眼一亮,連忙說道:“陛下,王世充一再為叛將奸賊說話,我看他們必有勾結,請您下旨,嚴查王世充和裴仁基的聯系!”

楊廣的眉頭一皺,對王世充說道:“封舍人所言,是否屬實?你是不是跟裴仁基有什麽來往,才如此為他說話?”

王世充坦然道:“微臣今天所說的,全都是為了國事,公事,裴仁基反叛,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微臣若是只為保身,那一定會主張斬殺裴仁基,怎麽會為他求情呢?”

楊廣冷笑道:“難道帶軍叛國,投敵,按律不該斬嗎?不該罪及家人嗎?王世充,你身為刑法官員,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王世充點了點頭:“微臣當然知道,只是,這裴仁基留了一線,以後還有反正的可能,若是現在把他家斬盡殺絕,微臣只怕這條後路,也給斷了。”

楊廣眉頭一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裴仁基還可能反正?”

王世充正色道:“不錯,如果裴仁基真的鐵了心,一條路走到黑的話,那一定會殺了蕭禹的,在攻破滎陽的時候,也會斬了楊慶,但是他對這兩個人都留了一命,這就說明,他做事還是留有余地,意在告訴聖上,他反叛是逼不得已的,只要陛下可以赦免他的罪過,他還是會在關鍵時刻重新回到朝廷這一邊。”

楊廣的雙眼一亮:“真的假的?”

王世充正色道:“當然是真的,裴仁基是官軍,跟瓦崗寨的賊人不一樣,在朝廷的體制之下他才能高官厚祿,現在他投了瓦崗,仍然是要居於李密之下,這和在我大隋又有何區別呢?瓦崗現在勢大,朝廷在中原處於下風,加上他被蕭禹所逼,這才會投向反賊,但是俗話說得好,身在曹營心在漢,瓦崗軍跟他現在也只是互相利用和合作的關系,他的軍隊仍然是成建制地保全,只要我軍能在中原重新處於上風,到時候陛下再赦免他的罪過,那裴仁基,是有反正的可能的。”